三月下旬，龙山县农田水利大会战获得全面胜利，各公社、各大队的社员和宣传队相继撤出。
陈援朝和刘少波、老高三人是最后一批走的。
此前，杨金山已经先回家了。他要和父母商议婚期，在三月底把婚事办了。
再耽误，就到清明了，婚礼气氛都有点怪。
刘少波借了一辆拖拉机，把铺盖、乐器、道具和炊具装上车之后，拖拉机直奔黄堂街。
拖拉机一路颠簸，不影响刘少波和陈援朝闲聊。
“援朝，有没有兴趣接我的班？”刘少波的问道。
他的意思是，陈援朝想不想当文化站站长。
陈援朝摇头苦笑：“刘科长，我太年轻，资历又浅，不适合当这个站长！”
刘少波沉吟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今年我们宣传队能拿奖，你功不可没。宣传队交给你来带，我最放心。援朝，只要你想干，我就跟骆主任说，有七成的把握！”
陈援朝还是摇头：“算了吧，站长，我就不掺和了！”
“那我就不强求了！”刘少波一脸遗憾，“除你之外，剩下还有五个人，彩霞和小婷两个女人太软弱，都不合适。你觉得，王贵、金山和岳峰谁合适？”
陈援朝故作沉思：“依我看，只有杨金山最合适！”
刘少波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一定会挺金山。是不是因为金山跟你的关系最好？”
陈援朝笑道：“科长，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难道不是吗？”
“科长，你听我说！先不说别的，哪个大队都有几个刺头，每天晚上演出时，这些刺头都占我们女演员的便宜，也只有金山才能镇得住他们！”
陈援朝这个理由很充分，刘少波不得不承认：“金山是杨老九的儿子，手底下是有真功夫的，十个八个壮劳力都近不得他的身！”
陈援朝接着说道：“这段时间，我和金山一起演相声，我们俩合作多默契！别人给我捧哏，根本达不到这效果。要不是我们两个演得好，那些社员早就跑光了！”
“我知道，要不是你们两个给我兜着，指望他们几个只会唱，我们公社根本拿不到三等奖！”
陈援朝又说第三条：“这次回去，我就准备跟金山合作一个小品，争取在县里拿奖！”
他这么一说，刘少波也兴奋起来：“你还会演小品？太好了！”
长期活跃在文化战线上，刘少波知道小品是什么。
他越说越激动：“这个站长我暂时还兼着，只要你们的小品能拿奖，我一定把站长的位子让给金山！”
陈援朝趁机说道：“站长，要把这个小品演好，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还要一直住在文化站，不能回生产队！”
“不回！说什么也不能回去！”刘少波拍着胸脯，“我回去就给你们田集大队打电话，让你长期脱产搞文艺！”
刚刚升任红星公社的宣传委员，刘少波急于做出点成绩，得到骆玉堂的认可。
文艺战线的成绩，就是演出，就是拿奖。
陈援朝心中暗喜：“哈哈，田春光，只要我不回生产队劳动，你就拿我没办法！”
拖拉机晃晃悠悠来到文化站，趁着陈援朝和老高在卸车，刘少波回公社给田集大队打电话。
先前，他作为文化站长，权力还没有大队书记大，想要从下面的大队调人，必须是商量的口气。
现在的他是宣传委员，进了红星公社的领导班子，给下面的大队书记打电话，那就是命令的口吻。
“咕噜咕噜咕噜！”公社只有一部电话，还是手摇式的，声音有点像猫打呼噜。
电话先要打到红星公社邮电局，再由邮电局转接。
“喂、喂！”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田集大队书记田志邦。
刘少波却假装没听出来，大声说道：“喂，是田集大队吗？”
“这里就是田集，你是哪里？”
“我是红星公社的刘少波，我找田志邦！”
“哦，是刘科长啊，你好、你好！我就是田志邦！刘科长，有什么指示？”
“你好，田书记，我向你们大队调一个人！”
“行！刘科长一句话，调谁都行！你就是让我去，我也没二话！”在社员面前一向不怒自威的田志邦，在跟上级领导说话时，自然就变得幽默了。
刘少波笑道：“我找你来，你是能唱，还是能跳？”
“我可以学嘛！伟人说过，活到老，学到老，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刘少波笑了几声，“好了，不跟你废话了，我要调的人是陈援朝！”
“援朝啊，他不是一直在宣传队嘛！”
“现在农田水利大会战已经结束，宣传队暂时解散，队员们各回各的生产队。我要留援朝同志在文化站，帮着搞一个新节目，参加县里的文艺会演，就不回生产队了！”
田志邦连声答应：“好嘞、好嘞！援朝是个人才，让他回生产队劳动，就浪费了。我这就跟二队的队长说一声，手续我亲自给办！”
“那我就替援朝谢谢田书记！”
“不用谢我！援朝是我们田集大队的人，他能留在公社，是我们田集大队的光荣！”
两人又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这才挂断。
田志邦一挂断，脸色就变得冷厉：“刘少波这狗日的，以前见我都是笑眯眯的，现在也开始命令我了！”
气归气，常在官场混，他也知道，谁得势都会翘尾巴。
想到刘少波这个电话是为了陈援朝，田志邦的脸色又好看了些。
“援朝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进了宣传队，人家就不让他走了！看来，他留在公社当干部只是时间问题！嗯，我要不要回去跟梅子她妈说一声，找个媒人去向援朝提亲？”
想到这里，田志邦立即离开大队部，快步走回自己家。
此时，他媳妇正在家做饭，等着女儿放学回来吃。
“我跟你商量个事！”田志邦把媳妇拦在厨房里。
“什么事？还要跟我商量？”
田志邦把刚才接到刘少波电话的事说了一遍：“援朝迟早要当干部的，我看，还不如早点把他和梅子的婚事给定下来！”
梅子妈却连连摇头：“不行！我要等到他成为公社的正式干部才提这事！”
“再等就晚了！这小子有前途，谁都能看出来。如果我们拖得太久，被别人捷足先登，梅子还不得哭死！”
“咱梅子才19呢，急什么？陈援朝要家世没家世，要背景没背景，除了你和梅子，谁会拿他当个宝？再等等吧，我要亲眼看到陈援朝当上干部再说。万一他不行，我可不能看着梅子跳进这个火坑！”
“妇人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