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具茨山巔雲海翻湧,五枚靈珠懸空流轉,吞吐仙靈之氣。
伏羲以指鋒劃過掌心,金血如星子迸濺,觸及靈珠刹那竟發出清越磬音。
但見青芒、赤焰、玄黃、白練、墨潮五色華光衝天而起,宛若上古神人揮毫潑墨,在天幕上徐徐暈染。
霞靄中隱現山河脈絡,地脈龍吟與星鬥軌跡竟在流光中交相輝映。
下一刻,五行靈珠撕裂雲靄,四色流光分射天地四極。
火珠焚南荒,水珠鎮北海,木珠棲東嶽,金珠貫西極。
唯有玄黃土靈珠懸停須臾,忽如隕星墜地,直沒山腹。
刹那間地脈轟鳴,具茨山脊節節隆起。
嶙峋山岩化作虯結龍筋,萬丈土石迸發翡翠玉髓。
整座山脈竟似蘇醒的巨龍,在眾人駭然注視中轟然拔升,峰巒刺破九重罡風,山巔積雪頃刻化作銀河倒懸。
“這…“申正豹踉蹌扶住震顫的青銅鼎,指尖掐出道訣才穩住身形,
“山體升高,為何不是雨霽天青?“
“老師,這是為何?”
“女媧娘娘不是過,五行靈珠,能夠鼎泰四極嘛?”伏羲亦是發問。
“時機未到,徒兒莫要著急。”黃龍真人扶須直言,勸慰弟子寬心。
伏羲雖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唯一令他稍感寬慰的是,具茨山已拔高萬丈。
縱使再過數十春秋,黃河之水亦難漫其峰。
他整肅衣冠,朝著黃龍真人鄭重作揖,旋即獨往河畔推演水勢。
誰料這觀水之法竟令他數日不眠不休,若非先天道體護持,怕是早已餓斃岸邊。
正當他目眩神搖之際,忽聞河心傳來汩汩異響。
抬眼望去,但見滄浪中浮出一頭通體瑩白的巨龜,甲紋流轉著星辰輝光。
“吾乃東海龍宮龜相嫡子白玉。”
巨龜未待伏羲開口,額間靈紋驟亮,“奉東海龍王之命,特來獻河洛雙圖於人族共主。”
言罷昂首三叩,龜殼驟然綻開先天八卦之光,兩片鐫刻著太古雲篆的玉甲自水中升起。
伏羲甫觸玉甲,心頭便湧起血脈共鳴的震顫。
那些蝌蚪狀的古篆於他眼中竟化作遊龍驚鳳,未及向靈龜道謝,紫府中先天元神已自行推演起來。
陰陽二氣自他掌心流轉,漸漸在虛空中勾畫出天地萬象的雛形。
七日後。
伏羲依舊靜坐如淵,人族長老們焦灼難安。
十萬甲士列陣河畔,結界層疊如鐵,不敢有半分疏漏。
十四日晨露未晞。
黃龍真人鱗爪深陷岩壁,金瞳倒映河中身影,龍尾掃出百裏溝壑。
二十一日月圓時。
伏羲眼瞼微顫,眸底星河坍縮又重生,額間綻開第三道豎紋,血珠凝成玄鳥振翅欲飛。
第二十八日驚雷夜。
雲層裂隙間浮出女媧聖顏,補天石耳墜搖曳似淚。
神光將垂時倏然收指,九重天外玉磬三響。
至四十九日正午。
伏羲白發如瀑嘔出金血,虛空自喃:“乾為天,坤作地,震雷巽風…”
枯枝裂水貫霄,斬落蒼穹。
河圖洛書驟然迸射萬丈霞光,陰陽雙魚首尾相銜凝作黑白玉璧。
九天裂隙間混沌倒湧,三界仙神俱震,萬道目光匯於西極。
那盤亙百紀的劫雲竟被枯枝劈作兩儀,一線玄黃天光破隙而落,恰映白發聖人肩頭。
霎時天道轟鳴,紫氣如潮自東天奔湧而來。
雲漢間忽現龍章鳳篆,金鱗玉爪遊走八極。
伏羲擱下掌中龜甲,仰觀周天星辰:“八卦衍盡寰宇,人道氣運,當在此刻定鼎!”
龍吟震徹九霄,百萬丈氣運金龍自三十三天外俯衝而下,盡數沒入聖人軀殼。
無量玄黃功德自虛空垂落,凡胎玉骨寸寸蛻變,先天道韻自泥丸宮噴薄而出。
天仙道果,成!
金仙業位,凝!
太乙金光,綻!
大羅慶雲,現!
…
混元道韻,鑄!
九竅玲瓏心竅開,山河社稷圖自顯,這驚天蛻變方漸止息。
伏羲內視紫府,但見元神如日月經天,法力似星海翻湧。
霎時間天道異動,地湧金蓮,紫氣蔓延三萬裏,屬於聖人的威壓席卷八荒六合。
耳畔響徹洪荒人族齊聲叩拜:
“吾等拜見天皇!”
“起!”伏羲單掌輕抬,九道玄黃氣自幽冥直貫紫霄。
旋即數道功德金光分落天地——黃龍真人青袍鼓**,申公豹玄冠生輝,白玉童子掌心隱現先天道紋。
三十三天外,媧皇宮中。
女媧憑欄而立,纖指緊攥雲錦,美眸含淚低語:“終是…恭喜兄長證得聖位。”
伏羲似有所感,朝混沌深處微微頷首。
須臾間首陽山、玉虛宮、金鼇島皆有聖人法相顯化,三清道韻共鳴響徹寰宇:
“賀伏羲道友重歸聖位,混元道果再續!”
伏羲一一回禮,旋即對著東海之上早已等候的敖光鄭重一禮,朗聲笑道:
“多謝道友襄助。”
“自今日始,吾人族圖騰當以龍族為尊。”
敖光未料伏羲竟行此大禮,龍目微顫間胸腔泛起暖意,當即拱手長揖:
“人龍兩族世代交好,縱使天傾海覆、地裂山崩,此誓永世不移!”
聲若洪鍾震**滄海,字字如鑿鐫入天道法則。但見九霄雲湧,紫電隱現,見證著兩族盟約就此天成。
“善!”伏羲廣袖迎風,額間先天八卦金紋驟亮:“吾以人族共主之名,立此血脈盟誓!”
兩道玄黃之氣自二人眉心迸射。
於東海之巔交纏升騰,化作鎏金龍紋與玄龜卦象,最終融作混沌光柱直貫蒼穹。
潮音頓作鍾磬鳴響,四海鱗甲皆昂首長吟。
北海龍宮之內,敖順見此一幕,亦是震驚無比,暗暗佩服道:
“兄長果然高明。”
“提前布局,日後吾龍族成為人族圖騰,日夜享受供奉。”
“豈非又能重歸霸主之位?”
心中一喜,修煉熱情暴漲,宣布閉關百年。
而西海的琉璃宮中,敖閏則是一臉不悅:
“哼,好好的人皇之師竟讓與黃龍那廝,若是予我西海龍宮,豈不…大羅可成?”
說到這裏,她自知理虧,瞥了眼屬下,怒叱道:
“看什麽看?還不速速思量與東海龍宮重修舊好之策!”
至於南海龍王敖欽,渾不睬外間一切,帷帳內惟聞鼾聲如雷。
龍涎香嫋嫋間,猶自囈語道:“打盹亦是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