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志无疆

第87章 一切还来得及

字体:16+-

兰盈盈从办公室里出来,再次打电话给秦奋,问他人在哪里。秦奋说他去了机场接孙明泽,很快就到公司,让兰盈盈在公司楼下等他。

秦奋开车到了公司楼下,兰盈盈手里握着啃了半块的面包,上了车,问道:“你接到孙明泽了吗?”

“接到了。这小子想老婆想女儿都想疯了,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家。行李箱里大部分是给老婆和女儿买的礼物,哈哈。”秦奋笑着说,他只字未提孙明泽愤然下车的那段。

“当初江楠拒绝孙明泽,现在看来是明智的选择,当时她知道了朱丽和孙一遥的存在,是老何告诉她的,江楠就主动退出,成全了朱丽和她的女儿。在感情上有时真的不能任性。当年陆小曼任性,既伤害了张幼仪,又害了徐志摩,也让深爱他的男人王庚在异国他乡孤独终老。”

“在那个年代,他们能冲破世俗,追求爱情,也足以可见他们的勇气。虽然结局并不美好。”秦奋扭头看了一眼,问道:“怎么啃上面包了,没吃午饭吗?”

兰盈盈又拿起面包啃了一口,答道:“太忙,错过了午饭的时间,那个……”

兰盈盈还要说什么,手机响了,接通后是夏琳打来的,问她和秦奋什么时候到,兰盈盈说再有二十多分钟就会到。

秦奋提醒道:“你掏手机时好像有东西掉了?”

“你什么眼神?这都能看到?”兰盈盈不大相信,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果然有东西掉了出来,捡起来看了一眼,说:“你真是好眼力,是电影票,你小姨送的,又是老许他们单位发的。”顿了一下,略带遗憾地说:“恐怕又要浪费两张电影票了。”

“这次坚决不能浪费,浪费是极大的犯罪!”

“秦奋,你说看电影怎么像跟咱俩有仇似的,一到看电影那天准会出点意外,下次看电影之前,有必要查下黄历,然后再出门。”兰盈盈打趣着说。

“新人结婚才看皇历,好选个良辰吉日,咱俩看个电影还要看皇历,你也太唯心了。等你查了皇历,选好时辰再告诉我。”秦奋也半认真地迎合着兰盈盈说道。

“你刚上车时好像有话没说完。”

兰盈盈把最后一块面包送进嘴里,又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说道:“我刚才想跟你商量一下敲钟的人选。你、孙明泽、江楠、何世好四个人,觉得怎么样?”

“兰盈盈!”秦奋提高了声音说道:“你怎么可能不去,缺你绝对不行!”

“我……”兰盈盈犹豫了片刻,“忙完这段时间,我可能要回杭州,我妈打电话说我父亲住院了,最近他的身体又出了问题,我要回去看他,所以我是否能去,要到时候再说。”

“兰盈盈,这么重要的时刻,我还是非常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敲响大江上市的钟声,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有着非凡的意义。从香港回来之后,你再回杭州看叔叔,我多放你几天假,你看行吗?”

“好吧。”

秦奋接着问道:“你包里还有巧克力吗?”

“有,我包里向来都有巧克力,你要来一块吗?”

“对,来一块,压压惊,刚才你说不去香港敲钟,真的让我大吃一惊。”

兰盈盈从包里取出一块巧克力,打算递到秦奋的手里,他开车,腾不出手,兰盈盈就剥去巧克力的外衣,递到秦奋的面前。

秦奋并没有伸手接,却张开了嘴。兰盈盈犹豫了片刻,抿然一笑,问道:“你是要我投喂吗?”

秦奋没有说话,张大了嘴,像只嗷嗷待哺的雏鸟。

兰盈盈觉得秦奋的举动滑稽可笑,有些忍俊不禁,把手里的巧克力送到秦奋的嘴里。

秦奋边吃边称赞道:“好吃,里面还加了夏威夷果!”

兰盈盈也吃了一块,感觉今天的巧克力的确比平时吃得要更香更甜。车内的气氛立刻变得不一样,萦绕着一股暧昧的气息,还有巧克力的味道,兰盈盈心里的火苗又被撩拨了起来。

“对了,何世好跟我讲,他打算带贺群回杭州见父母,我还真佩服何世好的勇气,能看得出来,他对贺群是真心的。”兰盈盈说。

“你记得咱们上高三那会,何世好喜欢上了五班的林乐娇,老何的母亲知道后堵在校门口,一顿痛批,那个女生好长时间没来上学,何世好也难过好一阵子。老何的家是中规中矩的家庭,老何要带贺群回去,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所以我很佩服老何的勇气,贺群也说,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与老何一起抗。”

“老何能喜欢上贺群也挺出乎我的意料,他们二人要走到一起,面临的现实困难还是挺多的,你觉得呢?”

兰盈盈没有回应,秦奋扭头看了她一眼,兰盈盈的头靠在座椅上睡着了。秦奋知道最近她的工作量特别大,接连几周都没有休息,她的确很辛苦。

到了饭店门口,停好车,秦奋才喊醒兰盈盈,兰盈盈睁开眼睛问了一句:“到了吗?”

“到了,吃完饭,我送你回家,好好睡一觉,你最近太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二人下了车,见赛西文和夏琳等在门口,远远地就见到他们。二人举止亲密,夏琳手挽着赛西文的胳膊,见到秦奋和兰盈盈,夏琳依旧挽着赛西文。

夏琳穿着套雾咖蓝套装,脖颈处的项链若隐若现,恰到好处的收腰设计让夏琳看上去袅袅婷婷,妩媚多姿。

“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了这么久,我和秦奋有点工作上的事耽搁了。”兰盈盈解释道。

夏琳莞尔一笑地说:“不要紧的,正好我和赛西文有时间聊聊天。”

赛西文牵着夏琳的手,说:“我定好了位置,咱们进去聊吧。”

热情的服务生带他们走到预先定好的位置,四人坐下后,菜品很快上齐。

“夏琳,我听赛西文说你要回香港,我还挺惊讶的,真舍不得你回去。”兰盈盈看着夏琳说。

夏琳露出月光般的微笑,是那样的温柔、明亮,皎洁,很动情地说:“在内地工作的这段时间,我非常快乐,在我受伤时有你们的陪伴,感觉很幸福,我也舍不得你们。”

“夏琳,你随时想回内地,我都会陪你一起回来。”赛西文很贴心地说道。

夏琳目光柔情蜜意地看着赛西文,有感激也有感动,“以后有机会肯定是要回来的。大江不是要在香港上市吗?兰盈盈,你和秦奋一定是都要去敲钟的,那时我们还能见面。”

“我们公司上下都在为上市做准备,大江这么多年一直在走全球路线,下一个目标就是成为上市公司,我们大江人为此一直在努力。”兰盈盈说。

赛西文举起酒杯提议:“预祝大江成功上市,我们共同干一杯!”

夏琳喝光杯里的酒,放下酒杯,去了洗手间。回来时,赛西文为她拉开椅子,夏琳身体前倾,那条项链从领口处一闪而过,蓝色的宝石项链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兰盈盈的目光正好落在项链上。

夏琳很优雅地坐到椅子上,项链也回到原位,若隐若现。

兰盈盈夹菜的手半晌才收回来,似曾相识的项链,虽然不确定就是同一条,但仅是刚才的一闪而过,划过的璀璨,它们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兰盈盈感觉有股寒意袭来,在全身蔓延。

秦奋察觉到了兰盈盈异样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兰盈盈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轻地说了声:“没事,可能是刚才的酒有些上头。”

“那喝点水。”说着秦奋为兰盈盈倒了杯温水。

兰盈盈的表情有些僵硬,浅浅一笑地说:“谢谢。”她喝了几口水,目光再次莫名其妙地停在夏琳的领口处,为了不引起误会,又收回目光。

夏琳边吃边说:“兰盈盈,你来香港可一定要多逗留几天,我们可以一起逛街,一起吃美食,我还要留你在我家住上几天,我母亲很好客,她会很欢迎你。”

兰盈盈恍恍惚惚地答道:“好哇!我最想故地重游,回港大看一看。”

赛西文说香港大学最近几年变化很大,新增了几个专业,取消了工程专业,并且庄月楼开始翻新。原来的女生宿舍已经变成了实验楼。兰盈盈听后还有些遗憾。

他们又谈起在大学时的那段时光,那是他们最美好、最难忘的一段青春记忆,那是人生最值得怀念、回味的日子。时光荏苒,四季更迭,不论多久,那段记忆都熠熠生辉,每次回想起来,就像窝进舒适的沙发里,深深地沉陷进去,不舍得起来,像甜美的冰激凌,每咬一口都是甜的……

兰盈盈突然有个冲动,想回香港大学,继续把她的博士读完。当初她接到秦奋打来的电话,听到他沙哑的声音,还有他撕心裂肺的咳嗽,让她立刻慌乱起来,让她心疼,让她心神不定。放下手机去找了系主任,说出了想要休学的想法,吴主任十分诧异,给她权衡了利弊,劝她最好不要休学。可兰盈盈已经铁了心要休学,吴主任只好帮她办理了休学的手续。

兰盈盈回到杭州,说服父亲投资大江,起初父亲并不同意,并且对女儿休学十分不赞同。但架不住女儿的软磨硬泡,并且承诺,在日后会协助兰图管理公司。有了这个条件,兰父才同意投资大江。兰盈盈带着父亲投的钱风尘仆仆地来到大江。

吃过饭,兰盈盈忘记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直接站起身和夏琳一起走出了饭店,边走边聊。

走出饭店,夏琳回头看向赛西文,他手上正拿着兰盈盈的外套。赛西文走到兰盈盈的面前,把外套递到她的手上,意味深长且声音很低地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以后你就可以追求属于你的幸福!”

兰盈盈以为他提到的任务是终于抱得美人归,立即送上祝福:“终能如愿以偿,祝你和夏琳一直幸福下去。”

赛西文见兰盈盈并没有领会他的用意,也不做过多的解释,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看着赛西文和夏琳离开,秦奋和兰盈盈才上了车离开,秦奋一直将兰盈盈送到楼上,并且叮嘱她好好休息。

孙明泽回国后第一天到公司上班,兰盈盈去了他的办公室。见兰盈盈进来,孙明泽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很是客气地说:“兰总,你想得真是周到,让保洁提前把我的办公室打扫得一尘不染。”

“举手之劳而已。你去美国学习的这段时间,我一直代理你的工作。其实是我和韩琳共同分担的,你现在回来了,把工作交接一下,你继续担任财政部长,这是你去美国深造之前就已经定好的。”

如果换作从前,孙明泽必定会欣然接受,可自从发生了许多事情之后,包括兰盈盈建议他去美国深造,他对兰盈盈乃至对身边的人和事,都有了重新的审视。

之前孙明泽心里只有自己,做事情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只顾自己的利益,可经过那么多事情之后,他幡然醒悟。

此时孙明泽更多的是为公司考虑,于是说:“兰总,我刚深造回来,对公司目前的财务还不是特别熟悉,其实韩琳做得很好,就先让她继续做下去。我暂时协助韩琳的工作,如果熟悉了之后,我能胜任,再接手也不迟,如果不能胜任,就把财政部长的位置让给韩琳。”

兰盈盈听后,觉得孙明泽考虑问题已经能从大局出发,摒除小我意识,让兰盈盈感觉欣慰,说道:“你的想法固然很好,但做好财务不仅需要懂财务,还要有投资能力、财富管理能力和逻辑思维能力,这正好是你的优势,所以财务部长这个位置,你是最好的人选,非你莫属。”

“兰总,既然你这么说,这么信任我,为了公司我一定竭尽所能,尽快完成交接,熟悉公司的财务现状,担起我该担起的责任。”

“好,你去找韩琳,她会跟你完成交接,还需要在董事会上,完成正式的职位的交接。”

下午,兰盈盈来到秦总的办公室,将计划书递到秦总的面前,说:“秦总,这是咱们公司赴港上市路演的计划书,里面涵盖了从行程安排、目标受重分析,到推介内容策划、风险应对,我们都做了详尽的计划,你提前过目一下,要是有疑问我们再做调整。”

“我知道了,放这里吧,稍后我会仔细看一下。”

秦奋看着兰盈盈,最近公司里的任务特别繁重,兰盈盈作为上市筹备小组的主要负责人,任务量更是可想而知。从她的黑眼圈、红眼白就能看得出来,她工作有多努力,有多拼命。

秦奋很关切地说:“兰盈盈,最近你一直都是超负荷工作,要多注意身体。”

兰盈盈注意到秦奋说话时,他的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轻柔,像四月的暖阳,这个表情兰盈盈特别熟悉,正是这个表情始终留在兰盈盈的记忆深处。

那时父母闹离婚,自己情绪濒临崩溃,秦奋拉着兰盈盈一起去爬山。到了山顶,两人并排坐在一起,正值初春,天气微凉,秦奋和兰盈盈披着同一件外套。当她扭头看向秦奋时,见到的正是这个表情,一直深深地留在兰盈盈的记忆里。

秦奋见兰盈盈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想什么呢?”

兰盈盈把思绪从山顶拉回到现实,意犹未尽地说:“我突然想起高中那会,我们一起去爬如意尖,爬到山顶,我们坐在山顶眺望远处,那段时光真是一去不复返。”

“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没什么,就像放老电影似的,突然就想起来了。真是青春易逝,人易老,我们每天都忙于工作,有时却忽略了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我们从来没有时间往后看,甚至忘记了来时路。在安静的时候我会想,我到底想要什么,在执着追求什么。”

兰盈盈看向秦奋身后的书柜,里面摆满了各种荣誉,奖状、奖杯、荣誉证书不胜枚举,他现在事业有成。再过不久,就是一家上市企业的老总。各种荣誉和光环,鲜花和赞美都将属于他,这些或许就能填满他的整个世界。

秦奋不清楚兰盈盈为什么会发出这番感慨,但他隐约有了一丝不安,回忆有时是对过去的缅怀,有时也是要与过去告别。

“这段时间你工作的确辛苦,晚上我们一起去吃个饭,你有时间吗?”

“有,你知道深圳哪家小笼包最好吃?”

“在招商路有一家,他家的味道跟我们在杭州吃的那家差不多。”

“好,就去他家吃小笼包!”兰盈盈很高兴地同意。

下班后,秦奋和兰盈盈一起到了饭店,兰盈盈照例点了蟹粉和虾肉小笼包,然后问秦奋:“你也点一样的吗?”

秦奋答道:“跟你一样。”

他笑了,说:“不管时光怎么变,你的口味一直不变,还是喜欢蟹粉和虾肉的。”

“嗯,不变的还有我们一直的追求和信仰,你、我、孙明泽、江楠、何世好,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坚持下来了。”

“当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真的是走投无路,江楠、孙明泽、何世好还有你……”秦奋再次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说:“如果不是你们,恐怕我很难支撑到今天!”

二人边吃边回忆,吃过饭,他们二人走出饭店,上了车。

秦奋正要发动车子,兰盈盈却握住了他的右手,扭过头,深情地看着秦奋,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秦奋探过身体,吻了上去。兰盈盈回应着他。当秦奋要起身时,兰盈盈双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吻着,秦奋将嘴唇包裹住兰盈盈的嘴唇,她的嘴唇很湿润,传来兰盈盈低吟声……

秦奋将兰盈盈送回家。

那晚她彻夜未眠,母亲跟她讲过的话一直在耳边,爱一个人就不会让他心爱的人一直等下去,那是不够爱,男人心中永远会把事业和理想放在第一位。兰盈盈一直在咀嚼母亲说过的每句话。她觉得自己应该做出决定了。

次日,秦奋到了公司,他的心情特别好,因为今天他们就会收到香港证券公司的审核结果,对于结果秦奋并没有过多的担心。大江离公司上市仅一步之遥。

他接了一个电话,是曹哲打来的,告诉秦奋一个好消息,他刚刚收到工信局局长的任命。向秦奋表示感谢,因为雷市长找他谈话时,特意提到秦奋。曹哲当然知道其中的玄机,还表示周末会请同学们吃饭。

放下电话,秦奋去技术研发部,推开门,见徐立东正撅着屁股在办公桌底下够什么,问道:“徐工,你够什么?”

“我的笔掉在桌子底下了。”徐立东手里拿着根木棍,将笔帽够出来,顺带又够出一个漆黑的盒子。他捡起笔还有盒子,自言自语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当他打开后,惊叫道:“我的天啊,是条项链!”

秦奋听到项链,立刻走上前去,一眼就认出这条项链正是他丢的那条。一把从徐立东手里夺过来,欣喜地说:“怎么会在这里?我到处找都没找到!”

徐立东贼兮兮地问道:“秦总,说,打算送给谁的?是不是……啊,肯定是,你不说,我们也都知道!”

此时秦奋无暇顾及他们开的玩笑,而是将项链放进口袋,然后离开技术研发部,直奔兰总的办公室。

当秦奋推开门,发现办公室里没有人,在桌子上赫然摆着两封信。秦奋心头一凛,一把抓起来,看是一封辞职信,另一封信是留给他的。

秦奋快速地打开信封,当他读了几行字后,立刻放下信,跑出兰总的办公室,开车直奔机场。

到了候机大厅,四处寻找,在人群中疯狂地寻找,却没有见到兰盈盈的身影。他看向航班显示屏,飞往香港的客机即将起飞,他要冲进去,却被值机员拦住。

透过观景窗,秦奋看到已经冲向蔚蓝天空的客机,渐渐地,渐渐地消失在视线里,此时他真切地意识到兰盈盈离开了他,离开了这座城市。

此时秦奋感觉无比的痛,是肋骨从身体里抽出来的那种痛,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潸然泪下。

秦奋站起身,他要订最近飞往香港的航班,他要站在兰盈盈的面前,大声地告诉她,他爱她。此时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会失去她,一切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