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青河县,林寻望着眼前奔腾的浊浪,终于明白什么叫“黄河之水天上来”。
洪水如猛兽般肆虐,波涛汹涌,浪头一个接着一个地拍打着堤岸。
百姓们惊慌失措,拖家带口地拼命奔逃,哭喊声、马蹄声、河水的怒吼声相互交织,整个场景犹如人间炼狱,惨不忍睹。
林寻身立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衣袂在狂风中肆意翻飞。
他微微眯起双眼,紧盯着那决口处,只见河水汹涌澎湃,裹挟着断裂的树木、倒塌的房屋残骸,一路咆哮着,无情地吞噬着所经之处的一切。
四位世家驸马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神情凝重而焦虑。
裴炎紧紧握着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怒声吼道:“这水势如此湍急,若是直接封堵,沙袋根本就堆不稳,根本无法拦住这汹涌的洪流!”
燕修眉头紧锁,满面愁容:“可若不赶紧堵上,这洪水还会继续肆无忌惮地蔓延,百姓们连一丝逃生的希望都将**然无存!”
慕容清手中的折扇轻摇,看似镇定,实则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沉思:“或许可以修筑分流渠,将这滚滚洪水引向低洼之处?”
“但修渠绝非一日之功,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拯救这些在洪水中苦苦挣扎的百姓。”萧景瑞声音低沉而沉重。
几位世家驸马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然而却没有一人能够给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百姓们在洪水中苦苦挣扎,哭喊求救的声音不绝于耳,那场面凄惨得令人心碎。
林寻却始终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河道,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让人难以捉摸。
“林奉仪,你可有何良策?”
四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他,脸上的表情或是充满不屑,或是带着犹疑不定。
在他们看来,林寻不过是个靠着运气和机缘巧合才得以入宫的纨绔皇子,哪有什么真才实学,又何德何能在这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上指手画脚?
可就在下一瞬,林寻缓缓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手指坚定地指向那奔腾不息的江水,声音轻飘飘却又清晰地落下——
“老子要劫水。”
四位驸马齐齐一愣:“……什么?”
“你们啊,脑子真是被那些死板的家学给限制住了。”林寻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水乃是无形之物,你们一个个只想着堵,却不明白真正的治水之道,实则是——借力打力!”
众人仍是一脸的茫然,满脸的不解。
“裴将军,你在战场上遭遇敌军骑兵冲锋时,会如何应对?”林寻忽然转向裴炎,目光炯炯。
裴炎下意识地答道:“当然是设立阻击阵,先削弱敌军的冲势,再进行围剿……等等!”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突然领悟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燕修也猛然反应过来,激动地说道:“你的意思是——利用障碍物来减缓水势?”
“聪明。”林寻勾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水流的冲击力太过强大,直接填堵就等同于自寻死路。
我们当下要做的,是先用木桩进行分流,削弱水势,而后再逐步封堵决口。”
“木桩?这水流如此湍急,怎么可能打下木桩?”萧景瑞紧皱眉头,满心怀疑。
“简单。”林寻随手在地上勾勒出一张简易的图纸,耐心地解释道,“先用‘扇形桩阵’在决口的前方筑起第一道缓冲带,将水流分散成多个小股;然后在下游设置‘沉木陷阱’,进一步阻碍水势。”
“如此一来,等我们着手封堵决口时,水流的冲击力已然大大降低。”
“再配合草包、石料对堤坝进行加固,不出五日,这洪水必然能够得到控制。”
一番话说完,全场陷入一片死寂。
四位驸马呆若木鸡,甚至连围观的灾民都惊得目瞪口呆。
——这种新奇独特的方案,他们闻所未闻!
这……真的是那个传闻中整天只知斗鸡走狗、不学无术的九皇子能想出来的?
裴炎喃喃自语:“你以前学过水利?”
“倒也不算学过,小时候炸过几次池塘,懂点皮毛。”林寻笑眯眯地随口敷衍道。
四位驸马:“……”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干活!”林寻大手一挥,气势如虹,“裴炎,带人去伐木!慕容清,调配物资!燕修,协调人力!萧景瑞,安排百姓避险!”
四人下意识地应了声“是”后,才猛地回过神来——等等,他们竟然就这样听从了林寻的指挥?
可事到如今,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咬咬牙,按照林寻的方法去行动。
三日后,当最后一根木桩稳稳地嵌入河床,整个河道的景象仿佛焕然一新。
原本汹涌滔天的洪水被成功地削弱成数道小股水流,流速大大减缓。
而工部的匠人们趁势将沙袋、石块层层填补,终于成功地将决口封堵住!
洪水奇迹般地停住了!
百姓们亲眼见证了这场“驯水奇迹”,纷纷跪地叩拜,激动得泣不成声,哭喊着:“九皇子大人天纵英才!是天降神人啊!”
而四位世家驸马此刻站在高处,望着那不再肆虐的洪水,神情复杂无比。
裴炎默默地望着林寻,半晌,终于低声吐出一句话:“……你小子,到底是何方妖孽?”
燕修看着林寻意气风发、指挥若定的模样,眼神微微闪动,忍不住长叹一声:“恐怕这世家圈子的天,真要变了……”
遥远的宫中,女帝听闻青河之事,凝视着那被送来的精细治水图纸,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林奉仪……你还真是,每每都能给朕带来惊喜呢。”
她低声呢喃,目光闪烁,心中对林寻的赞赏又增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