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婉婉一怔,眼中湿润而模糊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时夏的身上。
她和于棣棣相差两岁,小时候爸妈出去工作,照顾弟弟的任务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头上,糖果玩具是于棣棣的,新文具也是于棣棣的。
两个人吵架,不管谁对谁错,她总是无理由挨骂的那个。
从来没有人想过,她也是需要被照顾的。
“于婉婉是我照顾的,你离她远点。”
门内的气氛剑拔弩张,陆扬的右脚刚踏进味源酒楼,便听到时夏斩钉截铁的话,语气冷淡,但话语温暖。
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看向时夏。
时夏看着静立在门边的陆扬,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和晦暗的眼神,一瞬间就明白了庭审的结果。
“你谁啊?没大没小的!”于妈铁青着脸,揉了揉手腕,“我教训自己女儿,用得着你管吗?”
正撞到时夏枪口上了。
时夏冷下脸:“这会儿想到她是你女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家的长工呢。”
于妈无语地“哈”一声,看时夏就跟看不可理喻的疯子一样:“我们把她养这么大,让她帮家里做点事怎么了?”
“不是给口吃的,给件衣服,就算养了。”
于妈顿时被气得一噎。
她懒得搭理时夏,愤怒的目光越过时夏的肩头,瞪着一言不发的于婉婉:“于婉婉,你给我出来!”
于婉婉身子一颤,犹豫了一两秒。
于妈抬手要去扯她手臂,畏惧地看了眼时夏,时夏还没动,店里的几个男人暗戳戳地挪着脚步将于婉婉挡到了后面。
“你个死丫头,白养你这么大了,你跟你朋友们怎么编排我们的,让你照顾好你弟弟就委屈你了?死丫头!白眼狼!”
“你把嘴巴放干净点。”时夏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于爸扶住气急败坏的于妈,冷沉沉地指责于婉婉:“你看你把你妈气的!你妈念叨你几句,你就发脾气!读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
于婉婉一听最后一句,就想起家里让她念完初中陪于棣棣去技校的事,要不是初中的班主任坚持让她考高中,她现在可能在老家,嫁进另一个男人的家里当保姆。
“我就是不想跟我妈一样,才跑出来的!”于婉婉委屈地大喊。
眼泪刷刷地落下来。
于爸撸起袖子,东张西望地像在找什么东西,几秒后看到角落里的扫帚,一把捞了过来。
“出来!很久没挨打,翅膀硬了!”
他抓着扫帚,于婉婉眼神恐惧地颤抖着,下意识躲到时夏的身后。
于爸手中的扫帚没抬起来,扭头一看,扫帚头被后面的陆扬踩住了。
陆扬眸子漆黑:“叔叔,家暴犯法。”就算是语气平静的话,听着却有一股莫名的威慑力。
于爸用力一抽扫帚,没抽出来,愤愤地将它扔到脚下:“于婉婉,你真是出息了!”
于婉婉身子又颤了一下。
“你跟我家婉婉又是什么关系?她男朋友?”于妈怒气冲冲地斜眼看向陆扬。
“妈!”
于婉婉被她亲妈闹得尴尬死。
她从人群后绕出来,与时夏忧虑的眼神碰了下,上前拉住于妈:“妈,回去吧,我们回去说。”
于婉婉跟吴经理请了假,去休息室换衣服。
于妈朝吴经理打量几眼,讪笑着问:“你是婉婉老板?”
“我是这家店的经理。”吴经理老练地客气道。
“反正你能做主就行,我家婉婉不做了。”
话音刚落,正好于婉婉红着眼拎着包从休息室出来,听到了于妈的话。
吴经理脸上的笑半僵:“婉婉妈,你说不做了的意思是……”
于妈不容置喙地说:“从今天开始,她不在这里上班了。”
时夏拧了拧眉。
“妈,”于婉婉生气地走过来,“你干嘛替我做决定?”转而看向吴经理,“我不辞职。”
“你是我女儿,你得听我的。”
于妈瞪一眼于婉婉,“死丫头在外面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心野了,我不能让你待在这。”说完,又嫌弃地瞥了一眼时夏,皱了皱鼻子。
时夏冷哼一声,抱着手臂凉凉地说:“你是害怕了吧?”
于妈不可置信地扭头盯着她:“你说什么?”
“你害怕你的女儿动摇了你的权威,回了老家,你们夫妻俩一个皇帝一个皇后,再让她伺候着你们的太子,安排得美美的,现在到了陌生的地盘,你发现她不听使唤了。”
从一个家庭、一个公司再到社会各处,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权力。而往往是掌握越小权力的人,越是将自己手上的权力看得无限重,越是不肯放弃自己手头那点驱使人的利益。
“你、你……你简直……”于妈瞪大眼,脸色涨得通红,手指直直地指着时夏,被气得直喘粗气。
时夏似笑非笑地勾着唇,黑沉沉的眼神森冷而刺骨,像是扎进了人心底,而她急剧起伏的胸膛如同气球一般,一瘪一胀。
于爸同样脸色难看,捡起扫帚一把砸向时夏。
时夏抬腿一脚踢飞,于爸的右手被脱手的扫帚打了一下,忍不住嘶了一声。
飞在半空的扫帚砸向旁边的餐桌,学徒连忙伸手去拦。它从他的指尖溜过,摔在碗碟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一桌狼藉。
吴经理和厨师叹气地扶额头。
本来今天大家都相安无事,本来忙完一阵大家要开开心心地吃饭……于婉婉攥着包带的手指紧紧地掐进了手心,她垂着脑袋,眼泪不断地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视线。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
于妈责骂时夏的声音又吵又闹,甚至引得路过的行人驻足围观,“还是说,你根本没有父母……”
时夏神色阴冷,正捏起拳头。
“够了!”
于婉婉大喝一声,“啪”,她手中的包砸向于妈。
包里的东西——手机、本子、纸巾、卫生巾、唇膏、护手霜等等,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
时夏瞳孔猛地一缩,定定地落在于妈脚边的牛皮本上。
之前在警局听到牛皮笔记本的时候,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原来是在于婉婉的包里见过。
她抬起头,和陆扬的目光撞在一起。
两人不约而同地又看向那个本子。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喧闹的议论声,不多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众人纷纷将惊诧的目光投向门口,只见一群穿着黑色定制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训练有序地排在门两侧。
保镖之后,一道修长笔挺的身影缓缓走进来,语气平淡:“谁说她没有父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