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泷儿若是真的救过顾旸,为救顾旸而中毒,再在北雁城将顾旸推出去替她挡灾进入先头营也就罢了。
权当是一报还一报。
但,事实却是,当年顾旸坠落悬崖,救顾旸的人根本就不是林泷儿。
林泷儿之所以与顾旸身中同一种毒,被顾旸误以为是救她而中毒的原因是。
林泷儿想杀顾旸不成,反而自己吃到苦头,也中毒了。
而他们运气极好,被人所救。
救他们的人,不好不巧。
就是谢扶月。
此事乃是百里容青率先发现的。
他为顾旸和林泷儿治疗中,发现他们体内毒素不一样。
又在谢扶月试药解毒过程里,发现谢扶月对顾旸的毒有奇效。
这奇效的部分,恰好是三年前谢扶月中蛇毒,被他救下,给她吃的药有作用。
当年谢扶月在悬崖下寻找顾旸的踪迹,不小心被毒蛇所咬,危在旦夕之际,他以千金万血草救命。
此后谢扶月便能免疫大部分的毒素,同时,她的血也是可以解除大部分的毒。
顾旸之所以中了这样凶猛的蛊毒还能活下来,并非是林泷儿救他的缘故。
而是谢扶月用自己的血救了他,顾旸才以为自己蛊毒消失,压制了两年,然后谢扶月喂给他的血被耗尽后,蛊毒重新爆发。
至于林泷儿,纯粹是从顾旸身上抢夺财物不成,意外沾上了一点点毒血,半死不活吊着命。
故此被顾旸误会是恩人。
实际上,她不仅不是恩人,还是害他之人。
这一次,顾旸与谢扶月的紫云观之行,便是她通风报信,不仅与顾臣暄合谋,更将消息散播给中常侍李暮,导致顾旸和谢扶月的行踪被暴露。
去往紫云观的路上就被刺杀了好几次。
即便这是在顾旸和谢扶月的计划和预料之中,但是也实在是凶险。
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这一次,他们夫妻以身犯险,可算是抓住朝中叛徒的尾巴。
不出半个月,京都的内乱就会尘埃落定。
届时,也是谢扶月和顾旸安全回来之时。
果不其然,如秦王妃所料。
顾旸和谢扶月生死不明,直接牵引出了朝中混乱。
军方一系的大臣朝堂怒骂文官权贵,导致禁中内侍,中常侍被围殴了。
虽然没死也是重伤,权贵世家为首的林伯爷,许侯爷都被打了一通。
动手的人太多,暗下黑手的人也不少,所以根本没办法定罪。
皇帝大怒,将百官训斥一通罢朝。
但,这不顶用,半个月来矛盾越发激化。
直到十二日后,中常侍李暮,手握禁军,没有任何消息,联合权贵世家谋反了!
便是皇权稳固,也被打的猝不及防,李暮带兵袭击到了大殿。
“李阉狗!你疯了!陛下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
禁军首领完全不知道李暮为什么突然谋反。
皇帝最是宠信李暮,他权倾朝野也不为过,为什么要谋反呢?
李暮早不是太监模样,身披黑色红底披风,夜风中像是复仇的厉鬼。
“待我不薄?”
李暮看向被禁军保护的皇帝太后,冷笑道:“陛下,太后,微臣到底该是姓李还是姓萧?”
所有人心里咯噔一下。
本朝是篡权夺位,前朝皇室,为萧。
李暮是前朝的遗孤?
而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帝太后还早早就知道他的来历?
皇帝和太后果然脸色奇异。
“你果然还是没有忘记。”
皇帝沉着脸道:“不错,你的确是萧氏后人。”
“但,你可知,你之母系,乃是前朝忠王李氏,乃是被萧厉王强夺入宫?”
太后亦道:“你之母与哀家有旧,遂将你抱入宫门,以李氏后人教养。”
却是不想,李暮还是自认萧氏皇族。
“若你只为复辟萧氏也就罢了,竟与蛮族同流合污。李暮,你太让朕失望了!”
皇帝看着李暮身后的北蛮面孔,心知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
李暮冷笑,“成王败寇,少说废话!”
他便是与蛮族合作又如何,败家之犬还能对他有什么影响不成?
无非是利用他们除掉顾旸罢了。
北蛮已经不成气候,待他复辟前朝后,北蛮自会被教化,归附于他。
“死到临头,不可理喻!”
皇帝失望至极,“你果真是萧氏余孽!”
他不在看李暮,直接沉声道:“北军大将军顾旸何在!护驾!”
“微臣在此领命!”
似远又近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传出来,反正落在耳中清晰可闻。
由此可见此人内力之深厚。
而所有听过他声音的人,无不清楚的知道他的身份——
北军大将军,顾旸!
最年轻的一品王侯大将军!
他不是坠崖生死不知吗?
怎么会!
李暮脸色像是调色盘,死死的盯着骑着乌云踏雪,率兵入宫的那人!
身穿银甲胄,头戴红缨,身披血色披风。
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他的双腿俱全,并无受伤迹象!
在他身后,北军大军势如破竹,京中权贵的兵卒顷刻被围剿镇压。
一场宫变,便这么戏剧的落幕了。
所有参与者,上至贵如秦王,下贱如罪奴林泷儿,皆按律处置。
北军大将军,秦王世子,率北军入宫护驾,一己之力镇压叛乱,居功甚伟。
皇帝册立他为镇北王,肩秦王之爵,又奉为大司马,掌率三军。
此乃大周从未有过的权势。
但,听闻顾旸居然急流勇退,亲自交出兵权,又以身体旧伤复发,再辞大司马。
最后只为镇北王和秦王。
成了个空头勋爵,要当个一个闲云野鹤。
皇帝按下不许,但是,又听闻新任镇北王任性极了,交出兵权后就骑马离开了京都。
有人说看见他往紫云观去了——
子萧笑眯眯道:“桃苗已活,夙愿得偿,你找到他了。恭喜。”
谢扶月看着长出两朵花苞的桃苗,弯了弯眉梢,点点头舀起一瓢清泉水浇下。
抬眼便看见桃花林中,俊美青年疾步而来。
四月末,桃花落了大半,但当他来时。
春风渐起,桃花也为他落下最后的一场花雨。
顾旸不再一身漆黑的衣裳,难得穿上了最是隆重的金红礼服。
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谢扶月也是一身金红衣裳,桃花林中,人比花娇。
越是走近,他脚步越来越快。
最后。
将桃花林中最美的她拥入怀里。
“扶月,我来赴约了。”
他来赴迟到十年的旧约。
顾旸的声音藏不住的颤抖,“对不起,迟到了这么久。”
毒素一解开,当年尘封的记忆也都尽数回来。
原来,一直都是她。
动心动情动念之人,皆叫谢扶月。
如明月,照心间。
小时是她与他互抱取暖,在道观中度过了数年。
后是他性命垂危,被她舍命相救。
他们曾约定要再见。
被找回秦王府时候,他就找到了她,只是,他怎么配?
他是自身难保,风雨飘摇的落难世子,又怎么能护她无恙。
九曲春宴之上,他本欲与她相认,却亲眼所见她被逼迫,他被侮辱。
他忍无可忍,终于下定决心要去争去夺,要有守护她的能力。
却不想造化弄人,生生与她再别三年。
谢扶月摘下他头顶落下的飞花,再睁开眼。
依然难掩眼眶的水光,又撞进他那双熟悉的墨瞳中。
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满腔的欣悦,含着泪,灿然笑道:“不迟,春未晚。”
顾旸紧紧地抱着她,像是要将她刻印在灵魂上。
“嗯。花开了。”
他望向桃苗,被清泉灌溉后的两朵桃花颤颤巍巍而开。
谢扶月笑道:“旸哥哥,欢迎回来。”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