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竹林,竹叶沙沙响。
宗柳黛的心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上官令颐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她脑海在快速寻找合适的措辞。
只是,上官令颐站在她面前,风扬起他一角衣袍,她又能闻见那股悸动的竹叶浸泉气息。
宗柳黛大脑瞬间宕机。
趁此间,上官令颐附身抱起她。
“上官大人你这是?”宗柳黛惊呼。
“宗四姑娘若是能大着胆从背后走出来,就不会伤到自己脚了,”上官令颐抱着她便大步往路上走说,“这会就别讲究什么礼节了。”
宗柳黛哪里肯依:“你放我下来,我就是疼得走不动也不劳烦大人……”
只是她没说完,不远处便见着丁姨娘抱着俊哥儿往这边走了,上官令颐明显也看到旁人往这边走来。
宗柳黛唯有埋在他胸膛里,紧张地抓准他衣裳的手都有些发抖了。
上官令颐想到一个地方便径直往竹林深处走去。
丁姨娘看着身穿华服的男子在抱着一位女娘走,嘴里嫌弃地呸了一声:“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真是不要脸,白天都这样不成体统,都不知道夜里要浪成什么样。”
说是这样说,可她全然忘却自己曾在青天白日同郭学究行苟且之事呢。
丁姨娘拍了拍俊哥儿的背打算往回走时,余光瞥见小女娘身上的衣裳花样跟四丫头的很像,她忙把孩子交给乳娘,急急跟了上前。
她定眼瞧仔细了些,那头饰,身形都是像极了宗柳黛的。
丁氏便悄悄尾随其后......
宗柳黛这边见着上官令颐走到一座宅子前,小厮不说多话行了礼便请了他们进去,低着头也不敢看他怀中的女子。
门从里面被人砰的一声锁上。
丁姨娘走到油漆门跟前想向面前的小厮打探一番:“这宅子是何处人的?”
那小厮却是跟哑巴一样对丁姨娘不理不睬,丁氏因着被人冷落心里有气便要拍门说:“我是瞧着我家的姑娘进去了,你们难不成叫我未出阁的姑娘失了身,黛姐儿你是不是在里头?”
丁姨娘还打算继续拍打大门时,墨川赶到说:“这位娘子,这里可是私人重地,请你不要擅自闯入。”
“我眼看着有位小女娘进去了,许是我家姑娘,想瞧瞧是不是其人。”
墨川冷笑,觉得这妇人真的好生大胆,她难道不知道此处是上官家的私宅么?
“这里哪里是你说要进就进的地方?”
墨川冷着脸说,丁姨娘也不甘示弱,像骂街泼妇般叉着腰说:“我就是要喊我们家姑娘出来,黛姐儿,你快出来,我知道是你。”
她故意喊得很大声,就像是她家姑娘进去做了什么不见得人的事。
墨川不想同这般愚昧无知的人计较,便抽出长剑架在丁姨娘脖子上说:“你这个胡搅蛮缠的妇人,你若是不怕人头落地,便继续叫。”
丁氏吓得往后退,慌忙逃开了说:“哎呀不得了,你还敢杀人?”
还有没有王法了,她见那穿着墨色服侍的男子不像是说笑的,只好狼狈地落荒而逃,墨川见她走远才将剑插回剑鞘里。
宗柳黛在屋内隔着厚实的高墙并不知道外面的动静,她已经被上官令颐稳稳当当地放在床榻边上。
她的脚刚一触地,疼得抽气。
上官令颐叫来侍女取药替她包扎,而那侍女正是前世服侍过她的石兰,石兰本是低着头替女娘包扎伤口的,但她看见小女娘正眼眶红润地看着她,她心头一惊赶忙询问:“姑娘,奴婢可是把您弄疼了?”
石兰这会也不知道这女娘子是什么身份,眼见着姑娘家的玉足已然**在前,可她家公子却是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那许是公子的房内人,总归是她不能怠慢的人。
宗柳黛想起前世见石兰的最后一面,还是她诓骗她去买桂花油去了,等她回来寻不着人定是很惊慌吧,前世她死得惨烈,定然叫这丫头不安生了。
还真是对不住她了。
于她而言,前世的石兰不仅仅是侍女,还是身边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此刻重见旧人,心头涌上复杂的情绪,庆幸间又揪心得疼。
宗柳黛抹了眼角别过头说:“无碍,你继续便是。”
上官令颐坐在旁边捧着茶钟淡然抿一口后才说:“她天生就娇气,石兰你小心些包扎。”
石兰半刻后弄好,宗柳黛扶着木架想要下床小声道:“上官大人别说得好像很清楚我似的,咱们才见过几面而已。”
况且,她哪里算得上娇气了,这不也能走路,还是要尽早离开得很,上官令颐瞧着她走得艰难哼了一声,他自是知道她娇气得很。
尤其是在床榻间,动作大一点都受不了,肌肤又嫩得能掐出水来。
宗柳黛费了些功夫才走了几步,石兰不知道自家公子的意思,只好好先扶着那位女娘,但她见公子朝她示意后才说:“如此,奴婢先退下了。”
她失去旁人的支撑,身子顿时不平衡要倒下,上官令颐便起身伸手揽住她的腰,两人贴合在一起,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暧昧。
宗柳黛皱眉推开,但上官令颐却用力紧箍着,他淡淡问起:“今日,我同周家姑娘的事你都听到了?”
她点点头。
“我同周姑娘只是……”上官令颐打算开口解释,但宗柳黛在中间开口说,“你们很般配,先提前祝贺你们了,来日便等着喝你们喜酒了。”
然后三年抱两,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她在心里头默默祈祷着。
上官令颐用力抓住她肩膀说:“你再说一遍,我同她般配?”
宗柳黛已然感觉到他的怒意,真是莫名其妙的,她便反问上官令颐:“难道大人不这么觉得么?”
他同周晚筝,郎才女貌,世人眼里钦羡的神仙眷侣,可比他们前世这对不见得光的野鸳鸯好太多了,怎么还会觉得不般配。
上官令颐手顿时一松,她挣开后吃力地往门外走,想快点离开这。
“为什么?”他在背后问她。
宗柳黛扶着门细细想了直说:“周大姑娘家世好,性情直率,待人真心实意,况且她是钟意你的,你同她门当户对,正正好配一对。”
她按照寻常人眼里的看法去设想,他们方方面面都甚是匹配,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了,难道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上官令颐自己不会想到么?
娶一个在仕途同家庭都对他有帮助的妻子是个上乘选择。
而周晚筝是个家世才情方方面面都好的姑娘,遇到这般好的姑娘,闭着眼睛娶进门就是占了便宜的,何须多虑?
但他那边却在心中腹诽:什么叫正好配一对,她当他们是猪圈里随便配种的公猪与母猪吗?
上官令颐轻笑后又问:“那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啊?
宗柳黛觉得自己还能是个什么好东西,市侩小人,锱铢必较,虚与委蛇,连心掏出来可能都是黑的,绝不是个宜家宜室的大家闺秀。
此刻,青稔从门外迎来,她急得说:“四姑娘,我走到半路便被人劫持了,他把我带到这,您没事吧?”
青稔扶着宗柳黛,见着她脚上已经包扎过了,想着这里人家并不是要害自己姑娘的,但碍于名声,她催着自己姑娘:“四姑娘,咱们还是快些回去罢,丁姨娘好像在到处传扬您同郎君私会了。”
宗柳黛顾不得回答上官令颐的问题,她在墨川的带领下走到宅子的后门,上了马车,必须要在宗家回府前赶到。
那头丁氏回到方家宴席上见着宗柳黛果然不在席位上,便咬咬牙笑:“好呀,刚刚那女娘子十有八九就是四丫头了,这还不让我揪出你错处了。”
丁氏得意想着四丫头这回还能怎么狡辩,好个浪蹄子呀。
“你去同外头其它宴客说,看见了宗四姑娘在后山同人......”丁氏朝着身旁的金风吩咐。
过后流言四起,有好几位先前夸赞过宗柳黛的世家夫人好心地前来暗示温氏,宗家的四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温氏脸上笑意僵了僵,她扫了眼坐席上的人,看到丁氏那得意的神色后心下了然,她便大大方方同人讲:“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荒谬流言,几位夫人莫听信了小人的话,我家四姑娘先头在那摔了一跤,这会已经坐着马车回了宗府疗伤呢。”
这怎么可能呢?丁氏想着温氏不过是随口编的胡话。
她在旁边嘟嘟囔囔道:“哎哟说不定就在竹林间的宅子忙活呢。”
温氏厉色看过去:“这有你说话的份吗,一个妾室在人前丢人现眼,管好你的嘴。”
那几位世家夫人也觉得丁氏言语粗鄙,都轻轻皱了眉,没有丝毫同她搭话的意思,其中一位夫人还说:“都是一个家的,这般说话,不怕害了姑娘家家的好名声,不懂得顾全大局,好没见识。”
丁氏听后气急了,她一个京城出身的,没见识?
“有人明明见着那四丫头往后山竹林去了,被个男子抱着进了宅子。”
丁氏话音刚落,温氏的巴掌便招呼到她脸上:“放肆,休得胡言。”
宗庆熙刚刚送了宗老夫人同方家的回到马车上,才爬着阶梯上了鸣泉居打算护送温氏下去,他这会满身大汗地瞧着温氏打了丁氏便急忙言:“何事这般恼火,大娘子你还怀着身孕呢?先顺顺气。”
丁氏闻言看着温氏微微隆起的腹部,心里又有些得意,等着吧,那肚子是再也不能大起来的了,以后宗家的大娘子才是她。
宗柳媛这会义正言辞地同宗庆熙解释:“有人见着四妹妹被男子抱着进了竹林后的宅子了,丁小娘也是听说的,母亲听不得这些,便说要教训小娘。”
“什么?”宗庆熙被接二连三的信息惊到噎住了。
丁氏捂着脸委屈巴巴道:“主君,这可是事关四姑娘的名声,想着主君还是要去看看的。”
看什么?他一个父亲要去看自己女儿同男人私会么,宗庆熙光是想着脸色都青了,但他也觉得是该亲自去看看,若没有的事,这就是莫须有的流言,直接向这里的人证明自家黛姐儿好得很,行为举止都是规矩的。
宗家一行人便在丁氏的带领下走到竹林深处的宅子。
宗庆熙抬眼去看宅子的牌匾——筠绿居。
这字迹怎么瞧着这般眼熟,但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是谁的,他上前有礼地问了问小厮,说是有些事请教主人家,那小厮常年幽居此处,心思格外敏锐,他认得旁边的鸣泉居好些达官贵人的面孔,故而他说:“原来是宗大人,那便稍等片刻。”
宗庆熙也是吓了一跳,看着普普通通的小厮居然能认出他是何人,真是不简单。
温氏也是这样想到,担忧会得罪些贵人,但丁姨娘在底下却觉得先前自己在那小厮眼前受了冷落,好生气愤,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没多久,那扇黑漆漆地大门才被打开,上官令颐直接踏出门槛,居高临下地看着各位,脸色清冷地问:“不知宗大人找本官所谓何事?”
宗庆熙看清来人时脊背都打颤了,这可是他上头的上头的人物,虽是未穿官服,但周身的压迫感还是不容小觑的,他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丁姨娘觉得这主人家好生没有礼貌,居然不请他们入了屋,叫人干站着。
宗柳媛目不转睛地瞧着台阶上的上官令颐,她觉着她从未看过这般琼姿皎皎,玉影偏偏的男子,叫人心神向往。
“额,下官见过上官大人。”宗庆熙擦了擦额角的汗说。
上官令颐纡尊降贵地应了一声:“宗大人无需多礼,按辈分上讲,本官还是小你一辈。”
宗庆熙有擦了擦汗,那又怎样,他官位比人家小呀,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如此之人,他轻咳下才说正事:“敢问,先前上官大人可曾同一个小女娘在此,在此会面。”
他顿了顿,他总不好意思说是私会吧!
丁氏这会说:“就是这个人,我瞧着他抱着黛姐儿呢!”
温氏对着旁的婆子示意,那大力气的婆子马上捂住丁氏的嘴,她怕丁氏会顶撞了贵人,便叫人捂住为好。
上官令颐在上泰然自若,他大可以直接了当说没有的,但偏偏恶趣味上头飘飘然说了:“本官,先才确实是同一位小女娘在此处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