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请翻到课本第三章，今天我们来讲讲‘东盟’的崛起与全球新秩序的建立。”
讲台上，教授历史的老陈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翻开厚重的教案。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翻书声，阳光透过窗外茂盛的槐树枝叶，在老旧的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和淡淡的槐花香气，那是夏日午后特有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味道。
林奇坐在教室的后排靠窗位置，眼神有些游离。
窗外操场上的喧闹声，远处传来的自行车铃声，都比老师口中那些枯燥的历史事件更吸引他。
他漫不经心地翻开课本，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思绪却早已飘向了远方。
“在旧时代末期，全球危机频发，西方主导的国际秩序摇摇欲坠。能源枯竭，环境恶化，超级病毒肆虐，地区冲突不断……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却深陷债务危机，无力承担起领导世界的责任。而此时，东方世界，尤其是我们中国，凭借着制度优势和人民的勤劳智慧，率先从危机中复苏，展现出蓬勃的生机和活力。”
老师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地回响在教室里，带着一种特有的，略显沙哑的口音，那是典型的北方普通话，亲切而熟悉。教室里的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动着，发出单调的声响，头顶的风扇叶片仿佛也变得模糊起来。林奇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世纪之交，‘一带一路’倡议的成功，标志着中国开始走向世界舞台的中心。随后，我们又成功开启了第四次工业革命——AI革命，以此为契机，中国积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倡导多边主义和合作共赢，得到了越来越多国家的响应和支持。尤其是在东亚地区，我们与周边国家守望相助，深化合作，最终促成了‘东亚共同体’的建立……”
老师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断断续续，难以分辨。林奇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云端，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
“……‘东亚共同体’的成立，整合了东亚地区的经济、科技和文化资源，形成了强大的区域合作力量。为了更好地适应新的国际形势，也为了更充分地代表东方世界的整体利益，‘东亚共同体’在原有基础上进一步升级，最终演变成了我们今天所熟知的——‘东盟’，也就是‘东亚联盟’……”
就在林奇的意识即将完全沉入黑暗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熟悉的戏谑和调侃：
“喂，喂！林同学，上课睡觉可不是好孩子哦！”
林奇猛地惊醒，猛地抬起头，正要呵斥是谁打扰他睡觉，却瞬间愣住了。
他发现自己依旧坐在教室里，阳光依旧透过槐树叶洒在课桌上，电风扇依旧吱呀吱呀地转动着。讲台上，老陈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课，一切都和刚才一模一样，仿佛时间倒流了一般。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同桌，原本空着的座位上，此刻正坐着一个俏丽的身影。
这是一名混血的女孩，林奇似乎能从她的眼角，嘴型和脸型上看到一些东亚基因，但是挺拔的鼻子，深邃的眼眸表明了她的混血身份。
“你，你是.......”林奇揉了揉眼睛，马上清醒过来。
他确认自己不认识眼前的女孩。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正处在月球人为自己编织的精神梦境里。
但这触手可及的课桌，空气中飘散的粉笔灰气味，都让他感觉无比真实。
“林奇，”女孩郑重地看着林奇，“你目前的处境有点危险，你已经被月球人给监视了，你知道吗？”
“你是谁？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我是谁......这不重要。但是，林奇，你是我们的大英雄，我不希望你变成他们群体中的一员。”
“月球人的社会，是真社会性结构，我担心你被他们同化。”
“真社会性？”
“就像白蚁，蜜蜂一样，真社会性结构，但又不仅仅是简单的昆虫社会。”女孩的声音变得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带着一丝沉重的意味，“他们已经将这种社会结构发展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甚至……超越了生物学的范畴。”
“超越了生物学的范畴？什么意思？”林奇追问道，他感到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这意味着，月球人的‘真社会性’，已经不仅仅是一种社会组织形态，而是一种……存在方式，一种深入到他们意识深处的，本质性的存在方式。”
“他们个体意识的边界已经模糊，甚至消失了，他们更像是一个……庞大的，统一的意识体，而每个月球人，都只是这个意识体的一个……细胞，或者说，一个……触角。”
林奇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他想起了在通道中看到的那些月球人，他们平静而缺乏表情的面容，他们整齐划一的行动，他们如同精密机器般的效率……现在想来，这一切都变得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安。
“这……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拥有独立的个体吗？他们不是会思考，会交流，会……”林奇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无法接受这个颠覆认知的结论。
“他们拥有‘个体’，但那只是表象。”女孩摇了摇头，“他们的‘思考’和‘交流’，也并非我们理解的那种个体意识的活动，而更像是……集群意识内部的信息传递和指令执行。他们看似拥有独立的人格，但实际上，他们的所有行为，所有思想，都受到集群意识的控制和引导，为了集群的利益，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个体的一切。”
林奇沉默了，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忽然理解来到这里之后感受到的一切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了。如果月球人的社会真的是这种形态，那他所面对的，就不仅仅是一个文明，而是一个……无法理解，无法对抗的，庞大而冰冷的意识体。他如同一个渺小的个体，面对着一个巨大的蚁群，或者说，一个更加可怕，更加难以名状的存在。
“还有更糟糕的。”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林奇的思绪，“而这种意识体，这种社会形态，根本不是像月球人跟你说的那样，是由他们研究出来的。”
“什么？”林奇急切地问道，他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月球人的意识网络，似乎连接着某种……更加庞大的，更加古老的存在。”女孩的声音变得极其低沉，几乎如同耳语一般，“那种存在……超越了时间和空间，超越了我们所能理解的维度，它……或许才是月球文明真正的……‘母体’。”
林奇感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完全无法理解女孩所说的“母体”是什么，但他想起了露娜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月球，是被刻意放在这个位置的。”
“母体……是什么？”林奇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感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难以发出声音。
“我不知道，我无法描述。”女孩摇了摇头，“林奇，小心月球人！”
猛然间，周围的教室场景开始变得扭曲，破碎，如同镜子般裂开，最终化为一片虚无。
林奇感到自己的意识猛地一沉，如同从高空坠落，瞬间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