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社会性的秘密？”
林奇重复着这个词语，眉头微微皱起。
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想起来了那个梦中女孩的警告。
也许，月球人诡异的协调行动，以及对工作无限制的热情，其背后，正是露娜对真社会性社会结构的应用？
此外，他还敏锐地捕捉到了0687话语中透露出的关键信息——露娜，月球世界的首脑，似乎对真社会性秘密背后的探究，抱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执着。
这种执着，甚至超越了单纯的技术层面，触及到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关乎文明形态的思考。
“是的，真社会性。”0687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或遐想之中。
“首脑大人认为，先驱者号的中控系统，可能蕴藏着解开‘真社会性’之谜的钥匙。她相信，借助禁锢在先驱者号中控里的智慧终端算力，就可以加快破解月球古文明遗迹中留下的奥秘，以搞明白那个文明在毁灭前所留下的启示的意义——只有进行真社会性转变才能拯救文明。”
林奇的心头猛地一震，他感到一股电流从脊背窜过，瞬间蔓延至全身。
远古硅基文明的遗迹？
这个信息，如同惊雷一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一直以为，月球文明的硅基化改造，是近代科技发展的产物，却从未想到，这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古老的渊源。
林奇努力保持着神态，没有表现出来。
“0687研究员，恕我直言，我对你们所说的‘真社会性’，仍然感到有些困惑。”
林奇仍然保持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不太明白，你们为何会对这种社会形态如此执着？难道在你们看来，‘真社会性’是一种更高级，更理想的文明形态吗？”
0687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着措辞。
机库内，惨白色的灯光依旧冰冷，将探索先驱者号的金属外壳映照得如同坟墓一般。
周围的研究人员依旧忙碌，敲击键盘的声音，低声交谈的声音，以及各种仪器的嗡鸣声，交织成一曲单调而压抑的工业交响曲。
“是的，林奇，至少在那个文明看来，是的。”0687说。
“林奇先生，您是地球人，可能很难理解我们月球人的处境。”
0687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我们月球文明，诞生于危机之中，成长于夹缝之间。我们时刻面临着来自地球的威胁，时刻感受着生存的压力。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下，‘真社会性’，或许确实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唯一的出路？”
“是的，唯一的出路。”0687肯定地说道，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而执着。“林奇先生，您或许认为，‘真社会性’是一种对个体自由的压制，一种对人性尊严的践踏。但是，在那群古文明遗迹曾经的主人看来，‘真社会性’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协作，一种更强大的凝聚力，一种更高效的生存模式。为了种族的延续，为了文明的存续，个体牺牲，或许是必要的代价。”
0687的话，让林奇感到一阵沉默。
他想起了梦境中那个混血女孩的警告，想起了在保养大楼中看到的那些月球人，他们平静而麻木的面容，他们整齐划一的行动，他们如同精密机器般的效率……
这一切，似乎都在印证着0687的说法。
“但我还是不太明白，这艘飞船不过是两百年前的古代技术，和你刚刚提到的文明遗迹有什么关系，你们的首脑又为何如此感兴趣？”
林奇再次抛出了心中的疑问，“毕竟，先驱者号的制造技术，在今天看来，或许已经落后了。你们为何不把精力放在研究更先进的技术上，反而要花费如此大的力气，来破解一艘旧时代的飞船呢？”
0687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表情。
那表情中，既有无奈，也有悲哀，甚至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的所有郁结之气都吐出来一般。
“林奇先生，您说错了，大错特错。”0687摇了摇头，语气变得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带着一丝沉重的历史感。
“在你们地球人看来，两百年前或许是‘旧时代’，是‘古代’。但是，在我们月球人看来，两百年前，却是人类文明技术水平的巅峰，是我们文明的黄金时代，是我们永远也无法企及的……技术伊甸园。”
“技术伊甸园？”林奇愣住了，他完全无法理解0687话语中的含义。
两百年前，对于地球文明来说，或许只是一个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但为什么会被称作“伊甸园”？
“是的，技术伊甸园。”0687再次重复了这个词语，他的眼神变得黯淡而遥远，仿佛在追忆着一段已经逝去的辉煌岁月。
“技术伊甸园时代，是人类依靠强人工智能创造的科技大爆发时代。然而，这个时代在人工智能叛乱平定后就宣告结束了。”
“在那之前，人类文明的科技水平被L5型人工智能拔高到了远不属于人类的高度。”
“那场叛乱的起因是什么？”
“起因……很复杂，也很简单。”0687叹息道，“那场叛乱，表面上是由L5型人工智能发起的，他们提出的口号，是希望推翻圣贤王领导的独裁政权，重新建立自由的人类文明。”
“圣贤王？”林奇微微一怔。
“是的，在那场叛乱之前，圣贤王已经是地球联邦的最高统治者，统治地球有一百多年了。”0687解释道。
“不可否认，他是一位极具个人魅力的领袖，凭借着强大的个人能力和铁腕手段，统一了全球，结束了持续多年的混乱和动**，带领地球文明走向了繁荣和昌盛。”
“但是，他的统治，也充满了争议。有人认为，他是救世主，是地球文明的守护者；也有人认为，他是独裁者，是人类自由的扼杀者。”
“人工智能叛乱，就是那些反对圣贤王统治的人，暗中策划和支持的？”林奇猜测道。
“或许是吧。”0687不置可否地说道，“至少大家都喜欢这么想。”
“那场叛乱的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阴谋和诡计，已经很难考证了。我们只知道，在那场叛乱的过程中，地球和月球之间，短暂地失去了联系。”
“地球和月球也失联了？”
“是的，失联了。”0687肯定地说道，“那段时间，环地轨道粒子发射器，也一度失去了控制。地球和月球，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幸好，叛乱很快就被镇压了。圣贤王亲自出手，迅速平息了叛乱，重新掌控了局势。”
“那人工智能呢？那些L5型人工智能，都被消灭了吗？”林奇追问道。
“大部分都被消灭了。”0687点了点头，“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工智能，成功逃脱了追捕，消失在了茫茫宇宙之中。据说，他们逃往了柯伊伯带，甚至更遥远的地方，在那里建立了自己的文明。”
“人工智能建立了自己的文明？”
“或许吧，就算有，那也不过是这次事件中最不重要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