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呷了一口茶，碧螺春的清香在口中回**，驱散了些许旅途的疲惫。
李卫东看向林奇，说到：“味道怎么样？”
林奇点点头，略带怅然：“很久没喝了，确实有一丝曾经的味道，虽然味道淡了些，但能在月球上喝到，已实属难得。”
“这是在月球本地产的，由当初第一批来到月球的东盟移居者携带而来。虽然这个种耐辐射，耐低温，但跟故土的茶，确实比不上。”
林奇放下茶杯，看似随意地问道：“其实我也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当初大家为什么要离开故土，背井离乡，来到这遥远的月球？”
李卫东闻言，原本轻松的神色微微一黯，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故土……故乡……谁不想安居乐业，守着祖辈的土地，过着平静安稳的日子呢？”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林奇，目光中带着一丝探询，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林奇先生，你应该知道，如今这世道，早已不是我们这些小民百姓能够左右的了。”
林奇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李卫东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似乎在判断林奇话语的真伪。
片刻之后，他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也变得缓和了一些。
“既然林奇先生想听，那我就斗胆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李卫东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摩挲着杯沿，眼神飘向远方，仿佛陷入了回忆。
“要说我们东盟人为何离乡背井……这事，就不得不提到那位‘圣贤王’了。”
李卫东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圣贤王……钱永恒……”林奇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思绪翻涌。
果然是他。
这个在露娜和柳下慧口中代表着科技保守和毁灭民族文化的名号。
在李卫东眼中又会是怎么样的评价？
“毫无疑问，圣贤王，他是一个充满争议性的伟人。”
“什么？”林奇有些疑惑地看向李卫东。
“林奇先生，您知道秦始皇吗？”李卫东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林奇微微一怔，没想到李卫东会突然提起秦始皇，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自然知道，秦始皇嬴政，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皇帝，统一六国，功绩彪炳。”
“不错，秦始皇嬴政，的确是千古一帝，建立不世之功。”李卫东语气幽幽地说道。
“一统天下之后，为了塑造民族向心力，他推行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奠定了华夏文明的根基。这些功绩，无人可以否认。”
“但他同样是一名充满争议性的帝王。”李卫东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低沉而阴郁。
“历史上，无人否认秦始皇的不世之功，但人们也很难否认他的暴政。”
“在秦始皇晚年，为了追求长生不老，万世之功，开始穷兵黩武，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最终落得二世而亡的下场。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李卫东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奇，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圣贤王钱永恒，与秦始皇是何其相似！”
“为了推行他的‘文明一统政策’，他不惜发动战争，铁腕镇压，强行推行所谓的‘民同族，书同文，言同语，货同币’。这与秦始皇的‘书同文，车同轨’，又有何本质区别？”
“更可怕的是……”李卫东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如同耳语，“传说中，秦始皇为了寻求长生，曾派遣徐福东渡，寻仙访药，然而最终于事无补，而圣贤王……呵呵，但他比秦始皇更进一步，他真的找到了‘仙丹’，实现了永生！”
“永生……”林奇心中一凛，他想起了露娜曾经说过，圣贤王推动永生计划，是为了让人类文明迈向更高的形态。
“正是因为获得了永生，圣贤王才真正成为了一个没有制约的‘皇帝’。”李卫东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
“他不用再畏惧死亡，不再受寿命的限制，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规划他的‘宏图伟业’，去实现他的‘千秋霸业’。他不再需要像秦始皇一样，在有生之年里用苛捐杂税，压榨人民，他可以有更长远的‘规划’，可以用更‘温和’，更‘隐蔽’的方式，来构建属于他的万里长城，属于他的永世之功。”
李卫东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就像温水煮青蛙，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无力挣扎。”
“用保卫地球的名义，他建造了漂浮在拉格朗日点的‘理想城’——作为存放太阳系舰队的基地和居住站。实际上，那是他维护自己统治的暴力机器；以拓展人类定居点的名义，他借口开发月球世界。实则这里就是他打压异己，团结自己人以及流放异端的大号监狱。”
说到这，李卫东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仿佛要将心中的苦涩一并咽下。
“他向我们宣称，所有对他有所不满的人，希望另起炉灶的人，保留旧国传统的人，都可以去月球寻找新的自由。”
“但真相是，许多像我们这些的东盟人，大多都是些安分守己的平民百姓，既没有高深的科技知识，也没有强健的体魄。我们满怀着希望来到月球，却发现只能在矿区和工厂里做些苦力活，勉强糊口。所谓的‘月球梦’，不过是圣贤王画给我们这些愚民的空中楼阁罢了。”
听到这，林奇忽然明白为什么圣贤王要切断地月之间的交流和联系了。
这是对地球人塑造信息的不对等。
李卫东抬起头，目光黯淡地看向林奇，语气中带着一丝绝望和迷茫：“林奇先生，您说，如果这个秦始皇……如果这个圣贤王，真的没有意外地活了两千年，甚至更久，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茶馆里一片静谧，只有悠扬的茶香在空气中飘**。
林奇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语气沉重地说道：“如果真是那样……恐怕整个世界，都将永远停留在黑暗的中世纪，甚至更加黑暗的封建王朝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