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穗说这句话时,脸上半点羞涩也无,非要说有什么,顾洲看出她眼中似有话。
“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
顾洲问着,也没指望姜岁穗回答,继续说下去:“像一只流浪的小老鼠,背着一两粒米,就敢站到别人面前扬言要交换物资。”
老鼠?
姜岁穗本能的皱眉。
很快,她又自动忽略顾洲的话,道:“也许这一两粒米,对他很重要呢?”
顾洲笑了笑,轻描淡写道:“你觉得是就是吧。”
姜岁穗撑着的一口气,顿时泄了。
她要说的事,就连自己都感到卑鄙不齿,若不是这几日经历太多,她怎么也不会拿来对顾洲说。
本就忍着道德羞耻才敢提出来,现在被顾洲的态度一弄,那口气泄掉,也就没法再说出来了。
小半时辰后。
姜岁穗跟顾洲回了宅子。
她以为是灵珠找来的顾松灵,一问才知道,是顾洲暗中派人叫的。
但是,灵珠也确实来找过顾松灵。
“她给你留下一封信就走了。”顾松灵将信给姜岁穗。
信很薄,只有小小的一张,对折起来。
姜岁穗看着它,原本打算去接,一不小心对上顾松灵可惜的眼神,突然就意识到什么,心脏一颤,竟一时不敢去接。
姜岁穗没拿,顾松灵也没回,就这样维持着递交的姿势。
片刻。
姜岁穗还是接过信,打开读完。
信很薄,字很少。
只有短短几个字:对不住,勿寻。
姜岁穗隐忍地望着她:“灵珠有没有还说些什么?”
“……”
顾松灵面露不忍,摇了摇头。
姜岁穗收回眼底的期望,麻木地点头表示明白了,她回了房间,受伤了,需要休息。
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
当夜,姜岁穗发热了。
新伤旧伤,全部加在一起,已有心疾的前兆。
顾松灵带来御医为其诊治小半月,用了无数珍贵药材,姜岁穗才勉强能下床走动。
期间,顾洲来看过她几次。
她生来无趣,不懂玩乐,与顾洲也谈不上别的话题,只有他偶尔会带来一些外面的消息。
大多是郡公府那几人。
姜岁穗心情抑郁,姜宁睿没能杀死她在意的丫鬟,却也如愿让她感受到痛苦。
说是痛苦,也还能承受。
姜岁穗明白,灵珠的选择是对的,如果真的在意,放她离去才是最好选择。
这日。
顾洲一整天都没出去,碰巧在她收拾东西时出现。
姜岁穗动作一顿,好似没察觉到顾洲的接近,继续整理衣物,其实她没什么东西要整理。
顾松灵总是能体贴地将她所需之物,及时送到她身边。
这里大多数的东西,都不是她的。
“准备走了?”
顾洲走进。
姜岁穗应了声:“嗯,这段时间打扰二位了,不好再继续麻烦。”
“其实,也有个不麻烦的法子可以继续住。”顾洲笑眯眯看着她:“这儿总比郡公府让你住的安全。”
姜岁穗点点头,好似没听出顾洲话中暗藏的其他内容。
她转身准备辞去,却见顾洲姿势随意的靠在门边,到底是武将出身,哪怕不爱练武,该有身材一样不少,完全不是书生那种孱弱身材可比。
光是往那里一站,就挡了门口大半阳光,投下斜长的暗影,一路延伸到她脚底。
姜岁穗想走出去,就得越过顾洲。
但眼下……
姜岁穗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她真能在不碰到对方的情况下,走出这扇门?
“不了,不方便。”
姜岁穗低道:“老鼠又脏又丑,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话刚落音。
她就听见顾洲故意没忍住的笑声。
姜岁穗捏了捏袖中的拳头,又假装没听见他的笑,拿好东西朝前走。
姜岁穗:“让让?”
顾洲耸了耸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依旧挡着她的去路。
他微微弯下身子,凑近时,见到姜岁穗本能的后退动作,不禁露出浅淡的笑意。
顾洲道:“谁说老鼠就一定丑了?也有每次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但依旧可爱的黄金鼠。”
姜岁穗没听过这种名字的,抿了抿唇,问:“黄金鼠不也是老鼠。”
老鼠就是遭人厌恶的东西,过街喊打。
这么一想,她也是总被人厌烦,也总是挨打。
“当然不一样,改天送你一只看看。”
顾洲刚说完,便瞧见姜岁穗脸色微变,全身都在警惕,好像无形中有看不见的炸毛。
他暗暗打量着,心道,确实像只黄金鼠,漂亮又可爱。
姜岁穗忙拒绝道:“顾公子好意我心领了,这么珍贵的黄金鼠,还是不必破费了,您自己留着就好。”
天,顾洲是有什么毛病吗?
说人像老鼠就算了,还送老鼠给姑娘家,难道这几天是自己感觉错了?
其实,顾洲是讨厌她?
姜岁穗一时不确定了。
“顾公子,时间不早,不如您行个方便,先让我出去?”姜岁穗压下心中的情绪,几次向顾洲身后张望,希望对方能懂她想离去的心情。
顾洲挑眉:“除了这个,姜小姐就没别的想说了?”
她一句顾公子,他便一句姜小姐,戏谑带笑的目光,熠熠生辉,比夜晚的明月还令人移不开眼。
有时候,男女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或者是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让对方感觉到。
姜岁穗与顾洲的几次接触,几次都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可太多的次数下来。
就算她再没与男子打过交道,也能感受到顾洲对她的特别对待,那绝对不是对自己妹妹好友的态度。
“……没有。”
姜岁穗没出息地低下头。
虽然,她之前确实存了想请顾洲帮忙的念头。
她的所有账本字据,哪怕娘亲曾在官府登记过,可她父亲是郡公爷。
再不受皇帝待见。
也是堂堂正正的二品大官。
大理寺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不正是看在姜宁睿的份上,试图让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变成家院后宅之事吗?
姜岁穗想拿回自己的东西,又无能为力。
如果是顾洲,只需要命人去大理寺传话一句,对她困难无比的事,就能轻易解决吧?
她一边不甘被姜家如此对待,犹犹豫豫好些天,想请顾洲帮忙,又难以跨过内心道德的关卡。
好不容易,她放弃了。
顾洲又出来,将她给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