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面色铁青，望着狭小逼仄的房间，面上很快爬上一抹愠色。
以前，他也只知道白雅将沈清的房间换到了阁楼。
但谁能想到，沈清竟日日住在这样压抑杂乱的环境中！
沈辞的眼神沉了又沉，完全无法想象，沈清究竟是怎么忍下来的。
“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沈辞喉咙紧了紧，费力挤出一句话。
“你会信我的话吗？”沈清澄澈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般，直直盯着沈辞。
刚回来的时候，沈清遇到委屈也会找他们。
可最后除了指责之外，她什么也没得到。
爹不疼娘不爱，几个哥哥还都偏心沈云若。
家里的佣人也都会看眉眼高低，理所当然苛待她。
即便她抱怨，找人哭诉，又有什么用呢？
沈清淡然地看着沈辞大步走到走廊边上，冲着楼下佣人暴怒的大喊，将他们都叫了上来。
“大小姐住的房间，你们平时就是这样收拾的？！”
沈清抬眼淡淡看着沈辞。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发火。
只是他这份属于哥哥的关心庇护来得太晚，沈清也并不需要了。
佣人们也面露委屈，“是二小姐体谅我们工作辛苦，说大小姐在精神病院，以后也不会回来了，这才省下了这间房的打扫。”
谁能想到，沈清一个精神病人，还能拿到医院的证明杀回来？
听闻沈云若的名号，沈辞凌厉的神色瞬间软化些许。
沈清看他侧脸便了然。
这次，沈辞又要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但好在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太多次，沈清已经见怪不怪，心中毫不在意了。
沈辞有些烦躁地摆摆手，“将二小姐旁边的那间房收拾出来给大小姐住。”
为首的佣人面露为难：“大少爷，旁边的是二小姐的琴房，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出来啊！”
另一人指着阁楼边上的房间，冲着沈辞献殷勤似的提议：“这个房间干净，以前也只是用来堆放杂物，稍稍收拾一下就能住。”
沈辞回眸看向沈清，这才看到，她完全没将注意力放在这边，百无聊赖地低头看着手机。
沈清的皮肤白到近乎病态，更是不经意流露出一丝脆弱。
显然是对这样的情况已然习惯。
难怪她对家里人彻底失望，说什么也不肯回家。
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意识到这一点，再听到佣人出的馊主意，沈辞心头冒起了一股无名火。
“今天晚上就把二小姐的琴房腾出来！以后大小姐的吃穿用度，都和二小姐一个标准。”
他冷厉的眼神扫过去，佣人们个个噤若寒蝉。
“那今天晚上……”为首的佣人小心翼翼地询问。
沈辞眼神中不免掺杂了一丝歉意，扭过头看着沈清，“今天晚上，让人给你准备一床厚实的被褥，先在这里委屈一下。”
沈清刻意侧了侧身，躲开了沈辞带有怜悯的目光，“无所谓，反正住哪都可以。”
盯着佣人给沈清准备好了被褥，沈辞这才放心关门离开。
走到门边，沈清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咔嗒一声。
一阵脚步声后，沈清这才试探地晃了晃门把手。
果不其然，沈辞还是不放心，特地锁上了房门。
靠在厚实柔软的**，沈清抬眼就能看到天花板上一滩一滩的水渍。
阴暗潮湿如同她的人生，直到现在还是一团糟。
霉菌的味道混杂着陈旧的朽木味，时刻刺激着沈清的鼻子。
沈清耐心地等着，直到阁楼不大的窗子彻底不透一点光线，夜幕降临。
沈清松了松肩膀，起身走到门边。
阁楼的门锁还是多年前的款式，狭小的锁眼在沈清看来，再简单不过。
刚搬上来那一年，沈云若“无意间”将她锁在上面，整整一天一个都没人来找她。
若不是佣人发现，只怕沈清早就在太平盛世，活生生饿死在生活富足的沈家了。
对此，沈云若也只是轻飘飘道歉一句，险些要了沈清命的大事便被一笔带过。
自那之后，沈清硬是学会了开锁这项技能。
刚从精神病院回来时，她被沈平安关进来，因为没有准备，阁楼里没有趁手的工具，她只能求助陆折年。
但是这次不一样。
她吃了一次教训，就一直时刻防着沈家人会再跟她玩这一手。
从兜里掏出一根细铁丝，轻轻捅了两下，老旧的门锁便咔嗒一声，顺利打开了。
回头又看了一下阴暗逼仄的小房间，沈清双手揣兜，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到了二楼，沈清心血**，绕道走到沈云若门口。
来都来了，自然要给她留一份礼物，这才不枉费走这一趟。
拿出在阁楼上拿的一根蜡笔，沈清站在门外，思忖着该在她门上写些什么。
“沈清那个贱人，也不知道下了什么迷魂药，周阿姨说什么都不愿意换婚约。”
沈云若倒是真恨她，打个电话都要编排她两句。
不过，沈家迟迟无法解除婚约，是因为周依白从中作梗？
沈清眸色一动，不动声色站在门口。
“那个死老太婆就更别说了，死活都不肯说遗产藏在哪了，我还没看出什么玄机呢，留下来的那个破镯子就被小贱人抢走了。”
“早知道就多留她几天了。”
脑子嗡地一下，沈清瞬间手脚无力，险些跌坐在地上。
沈云若接下来又说了什么，沈清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她耳边只剩下沈云若咬牙切齿的抱怨声不断盘旋。
奶奶的死，难道真的和沈云若有关系？
沈云若口中所说的遗产、玄机又是什么东西？
揣着满腹的疑问，沈清脚下如灌了铅一般，只能勉强挪动着步子向外走去。
到了楼梯口，沈清猛然顿住了步子。
既然奶奶的死还有疑问，她绝不能视而不见，就这样离开沈家！
下定决心，沈清咬了咬唇便再次回了电梯。
……
第二天，沈家。
沈云若顶着一双核桃眼下楼。
她实在是不甘心，难道真的要把自己唾手可得的陆北辰让给沈清？
沈慕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闪了闪，担忧道：“云若，你没事吧？”
沈云若脸上强扯起一抹笑，说道：“我没事，我已经想通了，只要是为了沈家好，我愿意退出，把北辰哥哥让给姐姐。”
她的语气很软，看上去委曲求全极了。
沈煜恼道：“陆家人真是瞎了眼了，沈清有什么好，放着珍珠不娶娶个烂透了的鱼目！”
沈云若连忙道：“三哥，你别这么说姐姐，毕竟本来也是姐姐与北辰哥哥有婚约在先的，只是姐姐现在都已经离开沈家了，这可怎么办……”
沈云若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还算沈清识相，自己主动离开沈家，她最好永远都别回来！
她不回来，她就不信这份婚约不会重新落到她头上！
然而，就在这时，楼梯处却传来一个冷清的女音：
“不劳你费心，我已经回来了。”
沈云若脸色一白，震惊地看向一步一步缓缓下楼的沈清。
怎么会！她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清勾唇，目光冷冽，看着沈云若的眼神带着翻涌的恨意。
她一字一句道：“而且，我以后都不会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