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纫秋原本还心疼这做排场的钱,虽说她现在也有一笔小钱,但谁会嫌钱烧得慌。
一听程恒野答应了,她脑袋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一下子抱住了程恒野。
她力气不小,程恒野都被冲得后退了半步。
“太好了,剩下的钱可以入我的小金库了。”
少女身上带着皂荚的清香,声音爽朗得让人听着就觉得喜气。
沈纫秋对上站在程恒野旁边的下属震惊的瞳孔,才意识到自己逾矩的动作,一下子松开程恒野,颊边慢慢染上红晕。
程恒野倒是毫不介意,“花了不少钱吧?”
说起这个沈纫秋就不扭捏了。
“可不,够排场吧?”她挑了挑眉,颇为自得。
日子最难过的时候,她给胡同里的姑娘们送过胭脂水粉,那里的人来钱快,出手也大方,是她那时候最主要的生活来源之一。
这招数就是她在那学的。
那些富家公子花样多,明明是买来的春宵一刻,却非要博一个欢场痴情郎的名头,想看姑娘们对他们爱得要死要活。
这些公子哥儿里最会玩的就是财政厅林厅长的弟弟林敦化,为了追上万花楼的头牌七娘,可谓花样百出。
那日漫天花雨,林敦化从天而降,一掷千金砸开了七娘的芳心。
就算三月不到他就转身找上了别人,也不影响这在胡同里被传成了佳话。
沈纫秋没有林少爷的实力,搞不了从天而降,也不能一掷千金,能让这些赤脚的卖花小姑娘早点回家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了。
反正程恒野又没去过胡同,肯定不知道她是在窑子里学来的招数。
几个小姑娘还在兢兢业业地洒着手里没光的玫瑰花瓣,程恒野接了一片,浅笑。
“的确大排场,这种公子哥儿千金买笑的招数是在哪家花楼里学来的?”
“什么花楼啊,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大小姐,不知道什么花楼?你觉得我的诗怎么样?”
沈纫秋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他笑里藏刀,忙狗腿地转移了话题。
程恒野单手插兜,也没太追究,“前面那条街拐角的书画摊,一块大洋能给写三首。”
沈纫秋还想解释,程恒野已经走到了去稽查处的轿车前。
下属小跑着开了车门。
沈纫秋以为他是生气了,趁着车没走立刻拦住。
“你别生气啊,我下次.....”
这时候道歉就对了,得罪了程恒野她就真没活路了。
拆穿她的一切诡计,还能笑着说同意,摆明了是觉得受到了羞辱在说反话。
轿车后排的窗户缓缓降下,“我已经答应了沈大小姐的千金买笑,还不满意?”
程恒野这人喜怒无常,笑着就能让人人头落地,沈纫秋实在看不出他话里的真假。
程恒野看她呆呆的样子,无奈地摇头。
“我今天还有公务,你回去吧,我有空会让人去找你。”
“所以你是答应了?做我的....”沈纫秋想着他们新式的叫法,“男朋友。”
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这三个字咬得羞赧。
一贯泼辣的少女,此刻耳根子竟然红彤彤的。
程恒野眸光扫到,眉眼带上了笑意,“是,女朋友。”
程恒野没有食言,后来的几天他带着她招摇过市。
所有人都知道稽查处那位年轻有为的程主任有了心上人,原本还在观望沈家下场的人都打消了念头,沈家一时之间门庭若市,出入都是笑脸。
程恒野教她穿得体的衣服,陪她选好看的珠宝,告诉她什么场合搭配什么样的东西。
他教她识字,教她发报,教她画画,教她自保......甚至让她第一次摸上了枪。
手枪的后坐力振得沈纫秋手指发麻,这样的日子让她像是在做梦,整个人都是飘着的。
只有从沈庆良那里不断敲诈利润丰厚的厂子时,她才能感受到几分真实。
那日之后,沈庆良再不敢跟沈纫秋大呼小叫,连沈知锦见了她都要绕开。
两人看她的时候,眼里都有一股隐忍的愤怒。
终于在两周之后,沈纫秋又一次被程恒野的人请去赴约,回来又从沈庆良手里敲诈走了三个铺面,沈庆良忍无可忍。
“让她搭上程先生,是让她保住我们沈家,谁成想到了现在,风光的只有她自己,我们沈家却被敲诈走了半数家财!再这么下去,我们沈家就算是没有罪名也要倒了!”
沈知锦有了之前在稽查处的教训,不敢招惹沈纫秋,父女俩坐在书房里,一点烛光哀哀戚戚。
沈庆良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早知道养到最后竟然养出了个白眼狼,当初她带着奶娘求到我门前的时候,我就该给她赶出去。”
“没想到我怜悯她年弱,念在亲戚一场,好生给她养大,她竟帮着外人来算计我!”
“看那程恒野分明就是个不知餍足的,跟她相好也不过是图谋我沈家钱财,我若不管她,她定被抛弃。”
沈知锦这才有反应,眼里却是惧意。
“爹,你不能跟稽查处对着干!”
她是去过稽查处大牢的,闷热潮湿蛇虫鼠蚁密密麻麻,就算是不被上刑只是带上一会都喘不上气。
那程恒野更是修罗,他连沈纫秋都能下死手,更何况他们。
沈庆良知道沈知锦受苦了,温声说。
“我不是要跟程恒野对着干,但既然这棵树枝靠不住,我们沈家总要找个新靠山,找个更大的靠山,真正的靠山。”
他掏出一张舞会请帖,放在沈知锦面前。
“这场舞会程先生定然也会带着那个贱丫头去,但你才是我这个沈家家主的亲女儿。”
“如果和沈纫秋同时摆在面前,他们会明白谁才是更有价值的那个,有她在反而更衬出你的高贵。”
莹莹烛火落在烫金请柬上。
沈知锦眸光一变,“司令府的舞会?”
她心思一瞬间活络起来。
沈庆良说得没错,沈纫秋能搭上程恒野用的就是他们沈家的家财,这钱他们凭什么给沈纫秋铺路。
她可是春城首富的亲生女儿,司令府上自有慧眼如炬的人。
只要她搭上上面的关系,沈纫秋就死定了。
沈知锦可不觉得那个能对沈纫秋下死手的男人会对她有半分真心。
“爹,我去!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沈家小姐。”
蜡烛噼啪爆了一个烛花,像是响应着沈知锦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