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各位大人给我一碗粥,我的孩子好几日没吃过东西了,她快会饿死了,求求各位大人老爷可怜可怜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江月看到她那宽大的衣袍下用布裹着一个瘦弱无力的孩子。
发黄苍白的小脸,泄露着孩子虚弱的事实。
那妇人用力护着孩子,拼了命的哭喊恳求,可周围的没有人理会她,毫不客气地推搡,将她打倒在地。
就连周围的灾民也都麻木地看着。
无动于衷。
看到那妇人被打得站不起身,倒在地上无声无息,江月倒吸一口气,顾不得警告,“去救人啊。”
“不是施粥吗?不是你们接管这城里的百姓么?为什么不给她吃食,为什么要打她!她的孩子快饿死了,给她一碗粥啊!”
城墙上,士卒垂着眼冷眼看着这一切,更是有人时不时发出几声嗤笑和恶意的奚落。
没有一人动。
江月环顾四周,周围都是陌生的人脸。
没有阿靖,没有军营里的那些面孔,只有一张张淡漠,嗜血,五官也和她常见的人不同的骨骼。
后知后觉眼前这些高大凶猛的是外域人。
是蛮人。
“她生过孩子,等于牲口,没用,男人,孩子,吃。”
“你惹事,我也不会客气,滚开!”
怪异的口音冷冰冰地解释着规定,江月恍惚着才分辨出这话里的意思。
生过孩子的女人和老人没有用处等于牲畜不符合施舍的规定,只有男子和孩子才能去领粥。
江月浑身发冷,还要分辩,值岗的外域护卫直接抽出砍刀,愈发不耐。
只要她多说一句就会毫不犹豫斩杀她。
江月擦着脸,想起那妇人怀里的孩子。
回头,正好瞧见那壮汉直接把孩子从女人身上抢走,就准备扬长而去。
原本毫无声息的妇人挣脱开力气又坐起身子,满脸是血急着用袖子去擦,江月还以为她是要找自己的孩子。
可那妇人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扑向那碗打翻的粥。
粥水早就渗进土里。
那妇人尖叫一声。
发了疯地把泥水混合着脏米挖出来,捧在怀里。
也不管抓到的是不是烂石头,烂泥巴胡乱塞在嘴里,一边吞咽一边哼着变了调的童谣。
这么诡异的场面让江月喉咙隐隐作痛。
直到站得腿疼,看到那妇人用尽了力气,终于再没了生气最后的尸首被野狗啃食。
这里不再是那个四季如春的春城,而是人间炼狱。
江月扶着墙吐了好多水,这才拖着身子回到她醒来的院子。
天,已经黑了。
还未进去,就听见欢笑声透过墙,回**在空空的街道。
院子的烛火熄灭了大半,只剩下三盏红彤彤的灯笼在院子中间,将黑夜映照得多了几分暧昧。
白日还弥漫着灰烬和烧糊气味的院子,这会香粉腻的人心慌,院子入眼所见一个个曼妙的女子舒展着身姿欢快的舞蹈。
迷乱混乱气氛和外面好似不是一个世界的。
江月眨了眨眼,这才看到院子里甚至还有挺着隆起的小腹的女子,即使脸上留着泪,可还是竭尽全力展示着曼妙的舞姿,只用来逗弄周围肆意玩笑的男子,那眼神最后定格的都是桌子上的食物。
她虽然在侯府多年,没经历什么脏事,但也听了不少密事,那些贵族白日装得一本正经,痛斥着骄奢**逸,但入了夜那披着的道貌岸然也轰然撕下。
若只是花天酒地也就算了,有些人一般的玩弄已经不满足内心的空虚就喜欢外域那些稀罕的玩法。
就像眼前这般。
“贵客怎么不玩弄,可是不喜欢这些女子?”
那蛮人头领满面红光,显然早就喝足了酒,正抱着个滋滋冒油的羊腿含糊不清地啃着。
说着兴起之处,直接把吃的一丢。
一边说,还一边握住桌上插在烤全羊上的刀,唆了一口油乎乎的手,直接对着那妇人就是一刀。
江月倒吸一口凉气。
心都提起来了。
好在只是割开了衣袍。
那妇人身子一颤。
下意识抱住胳膊挡住身子,只是又想到什么,缓缓放下手,侧过头难掩屈辱。
清脆的掌声早就从上头的座位传来江月险没认出眼前的人。
二皇子静默片刻,突然一笑。
拉着离得最近一个舞娘入了怀。
江月粗粗扫了一眼,只看肚子那女子只怕都有六七个月的身子了,见他挑了人,那坐在正中的外域蛮人这才嬉笑着露出满意的模样。
夸他好眼光。
“这才对嘛,入乡随俗,你们平日太拘着性子,却不知什么冰清玉洁的女子最无趣,唯有这些成婚的妇人才能得到趣味。
这些女子早就熟透了,就和那多汁的蜜桃似的。尤其这有孕的,这时候浑身都发着软,有股特殊的奶香,更有些极品,还能尝到人乳呢。哈哈哈……”
“这种玩法,果然稀罕。”
二皇子合着笑,酒醺入颊,笑容带着世俗的算计和怕,若不是江月知道她的身份,当真以为他是商人。
那蛮人转身瘫倒在座上,痴痴笑着:“多亏了这次的老天降灾,正好被我们赶上了你们这里的大臣不作为,不然也没有我们今日翻身做主人的时刻,我就用了两头羊就换了守城的将士心甘情愿地俯首帖耳打开城门迎我们进城。
这些人都是心甘情愿来伺候的,都是为了一口吃的,他们家里的人还等着她们换回去的粮食救命的。只要等你们的粮食送来,价钱谈好,你发财,我当我的土皇帝,咱们各取所需。”
说着打了个嗝。
勾着手指。
一旁围着的姑娘立刻围上来,将手里的酒杯递在他嘴边,或是用唇衔着剥好的葡萄嘴对嘴地喂过来。
那蛮人也不为了吃,只为了逗弄那姑娘,故意不去接她送来的吃食,还故意将承装水果的盘子放在地上,让她像狗一样攀爬在地上,一点点伏下身子再重新爬起。
江月看得胃里一阵阵恶心。
外头百姓为了吃的拼死拼活,还以为能换一口吃的,换一碗实实在在的粥水,却丢了性命被夺去孩子。
却不知一墙之隔的地方,歌舞升平,奢靡浪费。
这里入眼所见的吃食,做一顿就足够外面的人一天的吃食。
不,若换成米,熬成粥,足够百姓吃七天还有富足。
那个妇人也不用抢粥,也不会死。
孩子也不会下落不明。
因为愚蠢,用两只羊,放进了一窝狼。
眼下这些蛮人蚕食着百姓的血肉,玷污着她们的清白,脚踏着所剩无几的自尊。
昏迷前她还见证京中那些贵族春猎时宛如天宫一样的生活,眼下又亲眼所见这些地狱一般的绝境。
不是地狱。
怎么会有恶魔伫立在眼前。
胸口的恨意灼烧着江月的理智,她看着一旁小桌上用来分食羊肉的小刀,屏住呼吸缓缓靠近,突然咔嚓一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吸引了院子里欢笑众人的目光。
“呦,你的妹妹醒了。怎么样,你说要春城的蛇丹我就派人找了,你们这里的药果然是最好的,什么毒都能解,等我们走时多带着离开。”
那蛮人头领目光一转,盯着江月,手里啃食的羊骨头扔到一边,被酒水泡的虚浮的脚步不足以支撑他站起身。
伸出手指勾勒着让江月上前,用着蹩脚的口音,随着呼吸酒臭和蛮人身上的体味喷薄而来让人作呕。
“你这条命怎么也算我救的,也该给我倒杯酒吧。”
那贪婪的目光,几乎隔着衣服要将她吞噬殆尽,江月站着不动。
这幅态度顿时惹恼了这蛮人,
猛地上前一把拉起江月的手,见二皇子没动,更是肆无忌惮一顿,嘿嘿一笑,油腻的大手不退反而冲着她的脸上下其手。
视线上下扫着江月,看着她身躯被这裙子衬托的凸凹有致,目光也开始邪魅起来:“你别说,之前你睡着我没看出来,若是你换上她们熟妇的衣裳,也不知该如何勾得我的魂……啊!你这个贱人,竟然咬我。”
蛮子捂着手背上一个泛着血丝的牙齿印,不住地倒吸冷气。
一把抽起桌子上的果盘冲着她就要砸过来。
叮当一声脆响。
盘子将将要挨着她时,突然手一酸掉落在地上碎掉。
两人都是一惊,那蛮人头领睁大眼睛四下看去,除了一个站着蛮人打扮的高大护卫弯下腰,正在解开酒坛的泥塑,其他人都在嬉闹纵情。
二皇子淡淡一笑:“怕是喝醉了酒,连汤勺都拿不住了,美人美酒虽好,但不可贪杯啊。”
那蛮人头领低头果然他手边的汤碗里空了,顿时哈哈一笑。
只当自己喝醉了酒,
院子里四周不知无声多了多少闪着寒芒的弓箭对着这里。
又悄悄收起。
江月不知她短短一刻钟不到就在生死间徘徊了一瞬,只盯着那弯下腰了的人影,哪怕这个姿势也挡不住他一骑绝尘的身高。
但看着那人直起身子露出一张完完全全蛮人的五官,虽没有其他人那样凶残可怖,但也木讷的不像话。
江月收起视线,笑自己的天真,这些人都是将军的死对头只怕萧云笙刚出现在城墙下就会被人认出。
怎么可能会在这。
好在这个插曲打断了蛮人头领的兴致,转头瞪着二皇子:“老兄,你这个妹妹,好烈的性子。”
二皇子捏着酒杯,脸上荒唐的酒气隔着这么远都能喷撒开,似有不耐,又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摆动着手让她上前。
江月挪动着身子到他面前,就被他一把拉进怀里,对着那蛮人大笑:“我妹妹被宠坏了,连我的话都是不听的,这不,刚醒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又去外面转一圈回来只怕是吓坏了,按理说该多谢你从城里找出药来救她的命,只她大病初愈不能沾酒,你想喝,我陪你就是了。”
只看他这模样,还真像亲哥哥的般。
“宠着好,宠着好。吃,吃,好吃的。”
那蛮人首领重新躺下,嘴里含糊不清撕咬着烂肉,手里捏着身边女人的动作愈发粗暴,目光却始终落在江月身上。
这般粗鄙的话,让江月又恶又怕,从头到尾低着头不敢和那蛮子对视。
掌心汗津津的潮湿没一刻停下。
“你们这里的女人都像水,软乎乎的,不像我们那的女人,再烈的马骑一骑就驯服了。”
“等粮食送来,配上你们的烈马,便可大杀四方了。”
二皇子附和的笑,笑的市侩,话还没说完,莹玉般的胳膊从柱子后伸出,水蛇一样缠绕上他的腰身,随后露出两张如花似玉的蛮人美人脸来。
“你也看看我们那的美人,有什么不同。”
二皇子来者不拒左右抱着,带着笑哄着,如同花蝴蝶流连在花丛里,“春宵一刻,容我先带美人回房,头领自便。”
眼风扫向江月,江月自觉跟在他身后,避着满院的舞肉横飞,好不容易从院子里离开,那蛮人的晚宴还在继续,依稀还能听见男女欢好的粗喘和娇笑。
眼看二皇子要回自己的屋子,江月拦住了他。
“萧……笙哥呢?”
生怕被人听出端疑,江月换了称呼,二皇子目光扫过她不安攥红的手,似笑非笑,眼底哪里还有方才的醉意。
哄着怀里的两人美人先去沐浴,二皇子撑在廊下的柱子上,笑的魅惑能将人看透似的。
“粮草还在路上,外面的人个个都知道他的名声,个个都畏惧又恨他入骨,他自然不会在这。与其你想他的安危,不如想想自己,你今夜被那个蛮子盯上了。只怕明日他就会找我要了你。”
江月扬了扬脖子怪不得方才看她的眼神是那样。
听见了萧云笙不算消息的消息,江月到底松了心神,可想到那蛮子的模样,到底还是心性不定,装的淡然终于轰塌,露出作呕的皱紧了眉,说不害怕是假的。
将军不能进来,除了受人为质的百姓,她只能暂时和二皇子共同进退。
但这样到底不稳妥,若有任何差池,或是有利可图,难保二皇子不会把她送出去。
毕竟,为了达到目的,眼前人可是不择手段的。
最阴冷,卑鄙的。
前院还在欢笑,那让人害羞的声响代表着什么人尽皆知,没醒来时还没什么,这会听见这些动静,她总觉得自己那个屋子不怎么安全。
她心里想着什么,面上神色就露出些什么,这会的不安想伪装都装不了,二皇子看的稀奇,哈哈一笑。
上挑的桃花眼,落在她咬的发白的唇瓣上,二皇子似笑非笑一把揽住了江月的腰,热气几乎喷撒在她的脖子上。
一股浓烈的脂粉气扑来,呛的江月连连咳嗽,想来是刚才席上沾染的。
“这么怕,不如去我的住处和我睡在一起,反正你我如今在这些蛮人眼里是兄妹,在外面那些蛮人眼里,没有纲常礼教,你我在一个屋子也没人说什么,正好我嫌弃身上难闻,准备沐浴,你来我这里还能替我擦背,比起屋里那两个蛮人女子,我自然乐意你伺候我宽衣解带。”
江月厌恶至极不住挣扎,可腰上的手如同铁箍的一般挣脱不开。
“放开她。”
远处的低喝让江月浑身一颤,转头的瞬间泪水已经滑落。
看到树下高大的身影缓缓靠近,即使蛮族人打扮,即使五官变换了,可那样的身高,那样俊冷的气质,除了萧云笙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