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能杀!”
江月挡在星星面前,用身体隔开了这些宫人。
“求将军,饶她一命。我记得将军您欠我一个请求,这女人我认出她在我进宫前救了我一命,求将军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一条生路吧,星星这么小,暂时关着她也逃不掉,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先罚她做苦力,让我去找证据证明她是清白的。不,其实是我炸死的二皇子,火是我点的,路线是我选的,你们抓错了人,放了她!”
江月飞快的说出所有的事。
换来的宫人愈发冷淡的颜色无动于衷。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抢杀人的罪名了。您想要救妹妹我们理解,但是传进宫让陛下知道了……只怕不仅救不了她,你俩都要死……她不明白,将军您该明白的,陛下要的不是真相,是泄愤的口子。”
宫人的话让萧云笙原本松了的手微微一颤,“既然陛下让我决定,是只要人死了,就行,可是?”
宫人点头,还要问他选的什么。
就见萧云笙缓缓拿起弓,重新搭在弓弦上,收回了落在江月身上的目光,浑身的气势瞬间凌厉起来。
指尖一松。
江月眼睁睁的看着一道白光贴着脸颊飞过,箭羽如闪电一样直中星星的胸口。
翁的一声,江月的耳朵里只剩下一片轰鸣。
手上的指甲扎进了肉里她也没知觉般眼睁睁的看着大片大片的鲜血从星星的口中和胸口流出。
她拼命的忍住了嘶吼,却根本控制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朵恢复听觉,只能听到萧云笙冷而轻的嗓音淡淡道:“看在我的面上,给她一具全尸。”
“这。”
萧云笙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递了过去,那宫人才喜笑颜开:“自然,只是尸体不能留给将军,还是要扔乱葬岗的。”
星星被那宫人用席子卷着就直接拖走。
江月表情茫然的盯着地上被拖出的血痕,铺天盖地的恨意狠狠的席卷着心脏,如同烧在荒野里的一把火。
“你杀了她。”
萧云笙面无表情的盯着江月,并不回答,只是放在弓上的手指轻颤了几下。
江月深吸了一口气,连脸上的血色都褪去了几分,却带着不宜常觉森然的恨。
“我不是都求您了吗?将军,您还是杀了她……我说了是我做的,都是我,将军您其实知道的,为什么还要杀了她,他是我妹妹啊,您忘了么?”
“你们都一样啊……这京中的人都是一样的。也好……”
最后一句轻只有江月自己知道说了什么。
盯着江月微红的眼眶,莫名让萧云笙指尖一顿,看着又跟着进来的宫人,掩住的要解释的话。
“江月。圣旨已下,太子方才出去定然是收到消息,他都没阻拦住,自然是无力回天。”
“做了事,就有因果,不管是谁承担,都会落下。”
江月再也忍受不住,抬起腿就想跟着那个宫人一起去埋葬星星,却被萧云笙的手掌死死的拉住手腕,语气低沉:“江月……别忘了你如今在萧家身份,若当真惹怒了陛下,不仅你活不了,萧家都会被定下谋算皇子性命的罪名。”
身份……
萧云笙的话如同一记炸雷瞬间让江月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深深吸了一口气,江月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稳了稳情绪,跪下去深深弯下了腰,泪水一刹那随着低下的头再也控制不住般汹涌的滴在地上,隐藏到了草里。
“人,就在乱葬岗。你不要声张,自然这条生路有救,若闹起来,被人捅破,我当真没了办法。”
江月呼吸一顿,顿时重重松了一口气。
萧云笙又轻咳了几声,捂着嘴唇的手,几乎呈现透明的颜色,整个人看起来苍白的近乎病态,江月这才注意到,萧云笙的袍子有些宽松,这些日子竟然瘦下来这么多。
“将军,你体内的毒,到底如何了。”
单薄的身影轻微的颤抖,只是一个背影也能看出再忍受巨大的痛苦。
夜晚的梆子敲了第三声。
江月悄悄出来,往乱葬岗的方向赶去。
阴冷的伴随着惨淡的月光,时不时总有几声鸟叫伴随着冷风席卷。
江月两耳不闻的匆匆挖着坑。
寻常人早就受不了被熏得的泪眼横流,可江月却和没事人一样。
只埋头不停的搬开死尸,找着星星的身影。
突然手上一顿,江月看着露出来的侧脸,顿时欣喜的将人抬了出来,但这一碰星星身上温温的暖根本不是死尸才会有的温度。
顿时屏住呼吸,江月颤抖着手指难以置信的上前捏住星星的脉搏,片刻之后果然感受到了微弱的震动。
星星没死……
星星竟然没死。
江月紧紧的把人抱在怀里,见从她怀里掉出一块铜牌,那箭定然是击在上面,才救了星星一命。
江月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的呜咽的哭出声音。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怀里的小小的人隐隐睁开眼睛,看着江月,张开嘴手用力的抬着想要触摸着什么,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压抑着运到了嗓子,
江月浑身一僵,原本还在低落的眼泪瞬间挂在睫毛上不上不下,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张开嘴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眼睁睁的看着星星晕了过去,才后知后觉大口大口喘着气。
忍住鼻酸,江月将星星胸前的伤口露出。
这一眼。
顿时心神一紧……
那箭看着凶狠,却刁钻的避开了心脏,以将军的力道还是留下了红痕。
虽凶险,却根本不致命……
江月自然不会天真的认为萧云笙失了手,也不然认为这单纯是老天给的运气。
在她这个经历的命运命盘里,最不信的就是老天的运气……
见识过萧云笙超凡的箭术,江月知道这是他故意放了水。
见星星开始无意识的抽搐,江月急忙将人背在背上。
就像从小到大那么多次背星星一样,不管星星长多大,都还是那个能在她后背安睡的小娃娃。
“睡吧,睡吧,阿姐带你回家。”
浑身的汗被冷风一刮冷飕飕的发着颤。
月色让山路明朗。
刚翻过桦树林,远远的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江月一喜,刚要上前,就看见他身后闪出一个身影,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那如莲藕般的手腕搂在萧云笙脖子上露出双涂着鲜红指甲的手,微微转头露出的富态如牡丹般的侧脸。
即使夜色迷茫,可凭着天上的月光江月一眼认出那女人是傅蓉。
江月看着地面上交叠的影子,转过头无声的离开。
原来,将军出现在这,不是来寻她的,而是幽会。
倒是奇了,明明两人正经夫妻,为何在这荒山野岭……
几乎就是转身的一瞬,江月没看到身后萧云笙直接将傅蓉推了出去,力气之大,几乎险些将傅蓉推倒。
“夫君,你当真对我要这么冷淡吗?”
傅蓉不甘的咬着红唇,将胸前的衣襟又往下拉了拉。
萧云笙俊美的五官上冷若冰霜:“该说的我上次已经在说过了……而且,你从哪知道我的行踪,还跟踪到这来了?”
“你为何来这,我就为什么来这,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哪能不知道呢,那可怜的小丫头成了她姐姐的替罪羊,这里面夫君你出了几分力,还用多想,么……”
傅蓉拉扯着萧云笙的袖口,身体又往上凑了凑。
萧云笙幽暗的眼眸紧紧盯着眼前人动作,突然就笑了。
“我原本还在想是谁生出这样的事端,你便自己认了,傅蓉,我每次都会小瞧你的心机,侯府的继承不该指望别人,你的心机足够撑起傅家,何必非要痴缠我,等你腹中那个孩子安定好去向,就是你我这段名存实亡的夫妻结束之时。”
萧云笙淡淡的回答让傅蓉脸色瞬间扭曲,“夫君说的轻松,但这世道哪里容得下,连和我拜堂的夫君都容不下我……”
身为女子,她所有的身份都是依附于男子。
出嫁前姓名前是父亲的官职,出嫁后是夫君的头衔,没人在意她才高几斗,谋算多深,只在意她嫁的好不好,娘家是否依旧是朝廷当红。
看着面前女人发疯,萧云笙掩住眼底的不耐:“傅蓉,怎么现在你身上再也不见半点仁慈……”
萧云笙的话,让傅蓉表情一僵,背过身眼眸不安的打着转,极力掩盖住什么后,才转身:“我必须要狠才能活。我现在需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巩固位置……我需要你……更需要这孩子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眼泪滚烫的落在手背上,萧云笙凝视着那几颗泪珠轻叹道:“你魔怔了。”
没想到眼前的男人给出这么平淡的反应,傅蓉泪水脸颊上几乎一瞬间失控的低吼:“我没有!我我走投无路了。反正……”
傅蓉越说越快都没注意到萧云笙的手紧紧攥着,用力到发白的极力隐忍。
硬生生逼停后来那几个脱口而出的字眼。
自知失言了的傅蓉,张皇的倒吸一口气。
急忙伸手想去拽萧云笙,却又一次抓了个空:“夫君,只要你和我联手,未来这京城都尽在我们手心里……”
萧云笙掌握兵权,她管控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抬头望着头顶皎皎月光,等低下头时萧云笙表情冷峻如同凝结成了一抹霜。
面前的女人满眼的野心,是连他都是震惊的程度,顿了顿才轻声开口:“你果然疯了,就不怕万世骂名。”
阴恻恻的狂意低声笑着,傅蓉笑着擦拭眼角的泪水:“万世骂名?成王败寇,若得了权力,言论不还是被我左右,只有决定的权力才能堵住了那些史官的酸墨水,才能不被人管控来去和命运。”
挥动着胳膊,傅蓉表情越发古怪,一半的脸隐在黑夜里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只剩下一双亮的发寒的眼眸。
笑声逐渐平复后幽幽道:“萧云笙!我倒想问问你,我哪点比不上一个丫鬟。”
眉心微皱萧云笙没多想直接答道:“没有可比性。我的屋舍不过是茅草房,你注定是朵富贵花,插不进我的院子。”
他想起长大的庄子里被江月整理好的院子,之前觉得空落落的,只当是回忆,如今想来,种上花就能扫去几分落寞。
可这样的答案,却让傅蓉脸上快速闪过失望。
萧云笙全然不知,视线时不时落在不远处的山路上,可久久都没等到想见到的人影。
收回视线淡淡的开口:“今日是我最后容忍你,你好自为之。”
话说完,萧云笙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只留下站在原地的傅蓉,身体摇摇欲坠备受打击。
扶住了一旁的竹子才堪堪站稳,过了半晌才苦笑着抬头:“哈哈哈,别说我不顾念夫妻一场,你不上我的船,注定抗不过这场风浪。”
……
正好从屋里出来倒水的江月撞个正着。
“将军?”
江月根本没想过萧云笙会这么早回来。
从前萧云笙敦伦,时辰也都是一到两个时辰,从她刚才看到萧云笙和傅蓉私会,到现在也不过三盏茶的时间……
江月下意识的看向萧云笙的腰腹,表情有些古怪:“将军,你这么快?”
“嗯?”
萧云笙拧着眉,虽然没听明白江月话里的意思,可那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讶还是被他洞察到。
而那惊讶,也敏锐的让萧云笙隐隐有些不爽。
敲了敲扶手,萧云笙进了沐浴间。
屋里的浴桶热气阵阵,除了温泉硫磺的气息还带着几分中药的香气。
桌子上一盏用小炉子温着的汤盅隐隐散发着热气,萧云笙掀起盖子看着里面炖的五宝茶,眉心一跳艰难的移开目光。
“这些都是什么?”
“将军那毒还要多想想办法,我这是特意问过我阿娘从前山里的土方子,也给医官看过的药方,调理气血,也可以用来补肾气的。”
见面前的人理所应当的表情,萧云笙表情复杂:“补肾?”
江月自顾自点头,没注意到身边的人呼吸都变了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