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忽然很想掉头回去,问徐欢要不要和他假戏真做。
可理智又在提醒他——她才二十出头,人生才刚刚开始。
而自己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给不了她什么承诺。
但另一个声音在心底叫嚣:去他的理智!就算没有未来又怎样?
至少这一刻,他想拥抱她,想让她幸福快乐。
这个念头来得又急又猛,裴承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颤。
波涛汹涌的情欲难填,裴承自嘲地勾了勾唇。
都二十六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毛头小子似的。
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从车窗外掠过,裴承深吸一口气,终究是没有掉头回去。
长痛不如短痛。
交易结束后,减少见面,徐欢对他的那点喜欢,要不了多久,就会随着时间淡化。
他若去招惹她,只会让她变成第二个悲剧。
*
周五晚上。
夜色沉沉,路灯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徐欢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加快脚步往公交车站走去。
“小夏。”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徐欢浑身一怔,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背包带。
转过身,果然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路灯下。
大半年不见,林大川似乎更壮实了,脸上的横肉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皮夹克,手里夹着烟,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哥。”她低声叫了一句。
“这么晚才下班啊?”林大川把烟头扔在地上,用皮鞋碾了碾,“奶奶快不行了,让我来接你回去。”
“奶奶?”徐欢愣了一下,“她怎么了?”
“病了,很严重。”林大川叹了口气,“医生说可能撑不过这几天了。她一直念叨着想见你最后一面。”
徐欢的心猛地揪紧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总是佝偻着背的老人,会在她挨打后偷偷塞给她一颗糖,会在寒冬里把她冰凉的小脚捂在怀里。
自从被徐家认回来后,她就再也没回去过。
老人家不会玩手机,徐家那边也避讳她回去。
她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老人家,也没联系过。
“很严重吗?”徐欢的声音有些发抖。
“嗯。”林大川又点了一支烟,“赶紧跟我回去吧,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我回去拿点衣服。”
“还拿什么衣服?”林大川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回去再买就是。”
当徐欢跟随林大川踏入林家村地界时,东方的天际线才刚刚泛起一抹病态的鱼肚白。
浓雾中,晨光像稀释的血浆般渗入土路,将那条蜿蜒进村的小径染成诡异的暗红色。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记忆的伤口上,熟悉的景象裹挟着陌生的恐惧,让她的胃部**般绞紧。
林家的老宅比记忆中更加破败。
院墙上的白灰剥落大半,露出里面发黑的砖块。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杂草丛生,角落里堆着锈迹斑斑的农具。
“奶奶在哪间房?”徐欢环顾四周,心跳加速。
林大川指了指东侧那间小屋:“还住老地方。你去看看她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徐欢快步走向奶奶的房间,推开门时,一股霉味混合着中药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里空无一人,床铺整齐,根本没有病人的痕迹。
“奶奶?”她的声音在空**的房间里回响。
身后的门突然“砰”地关上,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徐欢猛地转身,用力拍打木门:“林大川!你干什么?奶奶人呢?”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她的背包被从门缝里粗暴地拽了出去。
“手机还给我!”徐欢从门缝中伸出手,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别白费力气了。”林大川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显得沉闷而遥远,“老实待着吧。”
徐欢用力踹了一脚门:“你到底想干什么?奶奶在哪?”
没有回答,只有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徐欢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林大川走到院子里,接着是手机按键的“滴滴”声。
过了一会儿,一条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音清晰传来。
徐欢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环顾这个不足十平米的房间,唯一的窗户被木板钉死,只留下几道细瘦的光线斜斜地切进昏暗。
奶奶的旧物还摆在原处——掉漆的梳妆台,褪色的搪瓷杯,还有床头那本翻烂了的《唐诗三百首》。
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发烧,奶奶整夜不睡,用酒精给她擦身降温。
老人粗糙的手掌抚过她滚烫的额头,哼着走调的山歌。
那是这个家给过她的,唯一的温暖。
门外,林大川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确认消息已发送:【人已经骗回,记得把钱打我账户里。】
发信人显示“徐妍”。
临城徐家,徐妍刚做完瑜伽。
她拿起震动的手机,看到消息后,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调出银行APP,迅速完成了一笔转账。
落地窗外,周围环境被一层浓雾迷蒙,看不见一丝光亮。
徐妍走到镜前,审视着自己精致的妆容和名牌睡衣包裹的窈窕身材。
“徐欢,你就乖乖地待在你从小长大的地方等死吧。”她对着镜子说,声音甜得像浸了蜜的刀。
徐妍拿起梳妆台上的相框,里面是她和过世的徐父以及徐家三兄弟的合影。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相框,眼神阴鸷:“很快,我就是真正的徐家大小姐了。”
林家村大多人已经去往城镇生活。
没有人烟的村子周围格外寂静。
徐欢蜷缩在林奶奶的硬板**,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声。
晨光从木板的缝隙中渗入,在地面上画出几道银线。
她回想着林大川的反常举动,以及那个隐约听到的短信提示音。
是谁让他把自己骗回来?为什么要关着她?
几乎是瞬间,脑海里就浮现出徐妍的名字。
想到这人对自己的恨意和敌意,徐欢只觉得荒唐。
霸占了原本属于她的人生,却处处害她,怎么会有如此贪心不足的女人。
徐欢大概知道徐妍让林大川把她骗回来关起来的用意是什么。
她还真是容不下她啊。
知道林奶奶并非真的病重而是林大川骗她回来的说辞,徐欢反而心里安定了下来。
她拉上被子,闭眼,任由自己沉沉睡去。
坐了一夜的车,她不仅屁股疼,还困得很。
不是被害死就是病死,横竖都是死,徐欢懒得挣扎,直接摆烂。
管它现在什么情况,先补个觉再说。
*
早上九点。
裴承出现在徐欢所在的私立大学门前。
他计划晚上在山顶露营,早点出发,不仅可以看到日出,还可以看日落。
拿出手机,给徐欢微信发了个信息,【起床了吗?我到学校门口了。】
信息迟迟不见回复。
裴承轻醋眉梢。
他直接给徐欢拨了一个通话视频过去。
嘟了半天,无人接听。
担心徐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裴承在打完第二个通话还是没人接听后,直接进了学校。
得知徐欢昨晚并没有回来,裴承面色瞬间阴郁下来。
他直接开车前往徐家。
徐家。
不顾徐家佣人的阻拦,裴承径直闯入了大厅。
徐嘉禾和徐嘉铭正在商议家族事务,见裴承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两人都有些错愕。
裴承二话不说,一把揪住徐嘉禾的领子,冷声质问:“徐欢在哪里?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徐嘉禾被裴承的举动惊到,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跟着着急地问道:“你说什么?欢欢不见了?”
裴承冷笑一声,显然不信:“少装模作样!除了你们徐家,还有谁会带走她?”
徐嘉铭见状,有些不耐烦地插话:“小子,你别在这儿发疯。徐欢那么大个人了,说不定是自己跑出去散心了,你别什么事都往我们徐家头上扣。”
徐嘉禾却比弟弟更了解徐欢的性格,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推开裴承的手,沉声道:“徐欢真的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裴承见徐嘉禾神情严肃,不像是装出来的,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但很快,他又联想到了徐妍身上。
他冲过去,一把揪住徐妍的衣领,“徐欢在哪?”
裴承的手紧紧攥住徐妍的衣领,眼神冷厉如刀,仿佛要将她刺穿。
徐妍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脸色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她抬起那双无辜的眼睛,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欢欢怎么了?”
裴承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放松:“少在这儿装无辜!徐欢若出事,你就是最大的得利者!不是你还能是谁!”
“我没有……”徐妍无助地摇头,仿佛受了巨大的冤屈。
见徐妍被裴承揪着衣领逼问,徐嘉铭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抓住裴承的手腕,语气不善:“放开妍妍。”
徐嘉禾也皱了皱眉,虽然他对裴承的冲动有些不满,但心里对徐欢的担忧更甚。
他上前一步,沉声道:“你先冷静一下。欢欢若不见了,我们也很担心,但你不能这样污蔑妍妍,她不可能做得出绑架欢欢的事情来。”
“她做不出来?”
裴承真想撬开这两人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啥。
徐妍污蔑徐欢的手段那么拙劣,可他们却为了这旁人一眼就能看穿的伎俩一次又一次地剜徐欢的心。
一想到徐欢娇小瘦弱的身躯经历过那么多平白无故的伤害。
裴承的心就抑制不住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