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干燥:“那就换一种方式。我已经联系了国外的专家,他们正在研究一种新的靶向药……”
“可是……”
“没有可是。”裴承打断她,“我不会让你有事。不管是气运,还是医学,我都会试遍所有可能。”
徐欢感觉眼眶发热,她低下头,不想让裴承看到自己的脆弱。
但裴承已经察觉到了,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擦过她湿润的眼角。
“相信我,好吗?”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徐欢终于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
裴承紧紧抱住她,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他闭眼轻吻她发间,“徐欢,别放弃。”他的声音沙哑,喉头微滚,“就当是为了我。”
徐欢在他怀里轻轻颤抖,没有说话。
裴承知道她在忍受着什么——大化疗带来的副作用在她身上要比普通人严重得多。
他见过她蜷缩在病**,因为剧烈的恶心而干呕;见过她因为脱发而偷偷哭泣;见过她因为骨髓抑制而高烧不退……
有时候看徐欢那么难受,裴承都有点于心不忍,想放过她了。
但他不能放弃。
放弃就代表一点机会都没有,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只是受苦的人是徐欢,裴承怕她承受不住,突然就放弃她自己了。
毕竟受那么多苦,换来的也仅仅只是多活两三年。
“好。”
徐欢轻声答应。
裴承想她活,为此不惜想尽办法。
他请来最好的专家,用最贵的药,甚至在她昏迷时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徐欢知道,这份情意太重,她承受不起,却又无法拒绝。
她得坚持,再苦再累也要坚持。
*
“该死的,到底是谁在整我们?”徐嘉铭气喘吁吁地瘫倒在沙发上,整个人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颓废。
徐嘉衍也一脸倦意,松了松领带,重重地坐进对面的扶手椅里。
他揉了揉太阳穴,眼神疲惫却依旧锐利。
这几天,兄弟俩忙得几乎没合过眼。
徐家旗下的几家子公司接连被曝出财务造假、偷税漏税的丑闻,股价暴跌,舆论哗然。
徐嘉衍和徐嘉铭焦头烂额,四处奔走,却始终无法挽回局面。
“难道是裴承?”徐嘉铭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郁。
徐嘉衍用力地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徐嘉衍还未开口,徐嘉铭便自顾自地嘀咕起来:“不对啊,他不过是个纹身店老板,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徐嘉衍揉了揉眉心,依旧沉默不语。
这时,楼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慌乱的喘息声。
负责照顾徐妍的保姆匆匆跑下楼,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渗着冷汗。
她见到徐嘉铭和徐嘉衍,立刻上前,声音颤抖地说道:“二少爷,三少爷,你们可算回来了!快去看看二小姐吧,二小姐她……她让人给打了!”
徐嘉衍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声音低沉而危险:“怎么回事?说清楚!”
保姆摇头叹气,语气里满是心疼和无奈:“二小姐不肯多说。她现在害怕得不行,一直嚷着要离开这儿,说再待下去会没命的……”
徐嘉铭脸色一沉,语气中带着怒意:“谁敢动我妹妹?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快步上楼,推开徐妍的房门。
房间内,徐妍蜷缩在**,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
她的脸颊红肿,嘴角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手臂上满是青紫的伤痕,显然是被人狠狠虐待过。
她的头发凌乱,眼神涣散,听到开门声时,身体猛地一颤,像是受惊的小兽,下意识地往床角缩了缩。
“二哥,三哥……”徐妍微微睁开眼,看到两位哥哥,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带着哭腔和深深的恐惧,“我害怕……徐欢她……她让人来打我,说我要是再不离开徐家,就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她还说,要让我永远消失……”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呜咽,整个人颤抖得厉害,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徐嘉铭一听,顿时怒火中烧,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又是徐欢,她到底要把这个家搅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大哥当初就不该把她带回家!”
徐嘉衍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像是暴风雨前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徐妍的手,声音低沉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妍妍,别怕,有三哥在。你好好休息,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徐妍抽泣着点头,紧紧抓住徐嘉衍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声音颤抖而绝望:“三哥,我不想再待在这儿了……我怕她还会对我下手……你们送我走吧,好不好?我真的好害怕……她说了,如果我不走,下次就不是打我了,而是要我的命……”
徐嘉衍的眼底掠过一丝森然的寒意,像是淬了毒的刀锋,冰冷刺骨。
他轻轻拍了拍徐妍的手背:“放心,三哥不会让她再有机会伤害你。你安心养伤,其他的事,我来解决。”
目光落在徐妍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上,徐嘉衍心底的怒火和恨意愈发浓烈。
他冷冷地说道:“三哥一定会让她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
阳光透过烘焙教室的落地窗斜斜地洒进来,不锈钢操作台在光线中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徐欢站在工位前,纤细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捏着抹刀,正在给蛋糕胚涂抹奶油。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在对待什么珍贵的艺术品,微蹙的眉头下,是一双专注得近乎执拗的眼睛。
教室里欢声笑语不断,唯独她所在的角落安静得像与世隔绝。
宽松的米色针织衫罩在她单薄的身躯上,在阳光下几乎能看到她瘦削的肩胛骨轮廓。
苍白的脸色与眼下浓重的青黑形成鲜明对比,像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顾言站在教室门口,目光越过嬉笑的人群,直接锁定了那个安静的背影。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小姑娘的背影比他上次见她时更加单薄了,仿佛随时会在这明媚的阳光下消散。
顾言的喉咙发紧,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朝她迈去。
走近了,他更能看清那些令人心疼的细节。
阳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能看到她睫毛投下的细小阴影,和微微泛白的嘴唇。
她握着抹刀的手指骨节分明,手腕细得让人心惊,随着动作隐约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今天怎么来上课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
徐欢缓缓抬头,阳光在她眼中映出琥珀色的光晕。
“好久不见啊,顾先生。”
她扬起嘴角,那个笑容像是精心练习过无数次,却依然掩不住眼底的疲惫。
顾言望着她憔悴却依然温柔的笑脸,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他回以一个温雅的微笑,“好久不见。”顿了顿,又轻声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徐欢的睫毛轻轻颤动,右手无意识地拉了拉左袖口。
即便她动作之快,但顾言还是看见了——她在遮掩那些治疗留下的针眼。
“挺好的。”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医生说我血象回升了,过几日便可以开始二次化疗。”
顾言想起妹妹顾娇娇前几日红着眼回来说她因骨髓抑制而高烧不退,呕吐不止,连喝水都成了折磨,说她命好苦。
可这个命苦的主人公在提及自己的病情时,却如此轻飘飘,好似她患的不是癌,只是一场小感冒。
纵然在官场进退有度,此刻面对身患绝望,命不久矣的徐欢,顾言也只能干巴巴地给她打气鼓励,“加油!”
“谢谢。”徐欢浅浅地应了一声,便重新专注于手中的蛋糕。
奶油在她手下渐渐成型,她的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仿佛在这一刻,世界上只剩下她和这个未完成的蛋糕。
顾言安静地退到一旁,目光却忍不住一次次落在她身上。
阳光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让她看起来几乎透明。
顾言望着徐欢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她不像是在人间生活,倒像是下凡历劫的仙子。
命运将最苦的黄连熬成汁,一滴不落地灌进她的人生,她却只是安静地抿着唇,用那双布满针眼的手继续涂抹着奶油,仿佛这样就能把苦涩的人生也裱出甜美的花纹来。
阳光穿过她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顾言想起妹妹含泪说过的话:“要是能替表嫂分担痛苦就好了……好心疼她啊,为什么命运要对她那么残忍,把所有人生能遇见的苦都给了她。”
此刻这句话在顾言心头反复碾过,碾得心口发疼。
是啊,若能分担该多好。
他愿意替她承担一半苦难,只愿她笑起来时,笑容不那么的破碎惹人心痛。
蛋糕快要完成时,徐欢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图片信息。
点开信息,徐欢瞳孔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