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霄仔细地听着,心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这故事中的老三应该就是梁仲酒,今日潜进城中的羯狄细作。
权国良说这春河城中的粮草全是此人筹划?
那倒也说得通。
既能与大雍摄政王取得联系,又能在羯狄搭上线。
梁仲酒做得到。
至于说什么囤积粮草,迎接少主什么的就有些抽象了。
陈霄抽丝剥茧,从这个故事中摘出了一些关键信息。
梁仲酒是被摄政王陷害丢了皇子所以隐姓埋名。
这批粮草,不只是摄政王与羯狄人的筹码。
还是梁仲酒多年的谋划。
为的便是迎接少主,举起大旗。
此人今日来春河城便不是巧合。
而是蓄谋已久。
不是为了羯狄而来,不是为了摄政王而来,而是为了自己……
心中突然一悸。
坏事了。
若真是如此,按照自己的谋划,他要是发现粮草不在,会怎么想?
摄政王又坑了他一把?
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让羯狄人屠城?
陈霄突然没了往日云淡风轻。
椅背后倾。
呼吸粗重。
权国良看着陈霄这副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
“少将军,这个故事怎么样?”
抿了口茶水,陈霄眼神发直:“这个故事中少了点什么,不然我想不通。”
“哦?”权国良眉头一皱,有了兴趣“是什么?”
陈霄突然扭头看向权国良“这么好的故事,你怎么不在里面?”
权国良闻言就是哈哈大笑,自嘲摇了摇头:“这种牵扯到大人物,而且布局十几年的隐秘,怎会有我这样的蝼蚁。”
“权知府,”陈霄皱眉打量着权国良,“蝼蚁可不会知道这么多。”
“梁仲酒既然能够有如此布局,而且此番冒险进城确认粮草必须要有一个前提……”
权国良眼神一亮,拊掌轻笑:“少将军果然聪慧,那你说说这个前提。”
“这个前提便是,梁仲酒已经确认皇子还活着,而且还找到了!”
陈霄此言一出,权国良双手僵在半空,面露异色。
眼看权国良神情,陈霄知道自己猜对了,随即陷入沉思。
如果自己是梁仲酒,便要在知道皇子找到的时候布局粮草之事。
那么,此番摄政王与羯狄互相苟且,便应该是梁仲酒的手笔。
便宜爹说此人再没来过大雍,那这皇子在春河城被找到,只能说明……
陈霄恍然抬头看向权国良:“你不是摄政王的人,你是梁仲酒埋在春河城的棋子!”
权国良双眼圆瞪,对于陈霄马上能够想到这一步更感诧异。
虽然是在自己的引导下推算,但能想到这种地步确实难能可贵。
“不错,”权国良点点头,向着陈霄杯中添茶“包括皇子在春河城还活着的消息,也是我这个棋子告诉他的。”
果然如此。
那就说得通了。
梁仲酒当年在春河城与羯狄作战中丢了皇子,所以才在潜伏羯狄十二年,为的便是寻找失踪的皇子。
而皇子一样有可能遗落在了春河城中。
于是便在离开大雍之前布局了权国良这枚棋子。
当权国良发现皇子并传出消息后。
梁仲酒便炮制了羯狄与摄政王勾结的戏码,企图用这些粮草扶着皇子上位。
那这场春河城的粮草戏码又有变化。
梁仲酒不单单是用这些粮草来举兵。
甚至还要倒打摄政王一耙。
借叛国证明摄政王李崇明通敌,逼其谋反,坐实乱臣贼子罪名。
待李崇明举兵后,以勤王名义率兵护送皇子入城,树立救国英雄形象。
这种手段似曾相识啊……
这个梁仲酒当年护送皇子出京……
真是怕皇子被暗害?
陈霄不信。
“权知府,你说你不是在等羯狄的细作,是在等你的父亲?”陈霄突然开口,“梁仲酒难道是你父亲?”
没想到权国良毫不回避,大方承认“不错,我本名梁国权。”
陈霄撇了撇嘴。
看来自己的出现,自己的安排,真是捅了个天大的篓子。
这春河城的水也太深了些。
自己也只想活命啊。
若是权国良所说都是真话,那也不用继续想下去了。
春河城完了。
人家筹划了十几年,权谋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而你呢,哐哐给人家脖子底下垫砖。
估计这梁仲酒此刻也很懵逼吧。
他此刻的想法肯定是:什么?这是我的布局吗?我怎么看不懂啊之类的屁话。
陈霄心中吐槽,嘴可没闲着:“权知……梁知府,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权国良却是一脸忧色:“少将军,想不通吗?”
“你在这城中的作为,我看在眼中。”
“权谋机变之中所蕴含的仁厚底色,即便对待市井百姓亦存恤民之心,相较之下,与那些以百姓为筹码谋取私利之徒,天差地别。”
“所以我想让你死得明白些。”
陈霄一怔,明显没想到梁国权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面色尴尬,犹豫一番开口:“你的意思是,你还觉得我是个好人?”
梁国权却是嗤笑:“好人?”,而后又是翻了个白眼:“这世上还有好人?只是对比,懂吗?”
陈霄苦笑。
倒也是,摄政王也罢,梁仲酒也罢,甚至是自己的便宜爹陈更年,无一不是将城中百姓当做数字,当做筹码。
摇了摇头问出了关键问题:“皇子在哪里?”
梁国权不答,反而拍了拍桌面上的文书。
“此卷,是我在春河城中这些年来有心记录的名册。”
“按照当年皇子遗失的时间段,估算现在十三岁到十四岁左右的孩子。”
文书被展开。
其上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孩子的姓名、年龄、身高、出生、喜好、是否习字甚至父母家境详略得当。
“春河城与内陆城镇大不相同,”梁国权侃侃而谈,足见其对此事了若指掌。
“一家一户向来以男丁为贵,在靠天吃饭的农耕中,劳动力多寡直接关乎收成丰歉。”
“是以寻常百姓家总盼着多添男丁,不少农户膝下子女多达七八人。”
梁国权在文书上指指点点,“所以要找到皇子,我也颇费了番功夫。”
最后一页翻至。
陈霄瞳孔陡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