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孩子(修)
從大人的談話中,夕顏大約猜到了她關叔生意做的很大,各方麵關係網的朋友很多,今晚的接風洗塵宴會秦叔、汪叔他們做主請了不少人來,可真到了禦苑山莊,還是覺得有些誇張,不過是個接風宴,就包下了三樓的整個偏廳,擺上了八張豪桌,另開了一間包房給跟大人一道來的孩子們。
說是孩子,但多是十八九歲二十出頭的姑娘、小夥們,都是關鵬等人認識的,堂姐、堂哥、表姐、表兄、發小哥們兒,聚在一塊便唧唧咋咋地說了起來。
青城也是個有著幾千年曆史的古城,但是比之江城,他的文化底蘊要粗糙一些,無論是語言環境還是風俗習慣,都是大粗大糙的那種,連本土菜都是大盆大碗大鍋的那種,類似於地鍋雞、大盆菜、粉蒸肉、壇子肉等,就好像青城的人,應了那句什麽樣的水土養育什麽樣的人。
青城方言口語極重,話音又梗又衝,一張嘴就跟吵架似的,巴拉巴拉,說到興奮時,都能看到唾沫星子亂飛,先前在別墅時,關景山、關鵬他們為了遷就夕顏母女,說的都是普通話,帶有青城口音的普通話,青城人聽青城人說普通話,怎麽聽怎麽別扭,聽多了就想衝過去,一巴掌蓋他腦門上,吼道:能好好說話不?不能說就閉嘴!
外地人聽青城人說普通話,也覺得別扭,那種梗得讓人頭皮發麻的別扭,青城地方話聽著倒是沒那麽別扭,但是聽不懂。
夕怡瑾跟關景山認識也有兩年多了,青城話慢慢聽也能懂個大概,夕顏就不行了,聽話全靠猜,就好像薛蟠子的大堂姐薛南晴對她說,“小姑娘長的挺俊(zhun)的,”
她想應該是在誇她長的漂亮,便習慣性地回了句,“姐姐也很俊,”
薛南晴笑的挺開懷,拍著她的肩膀說,“還是妹妹識貨,以後別跟這幫癩歹哄的兔崽子玩,跟姐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的咣當來,姐您就別朝自己臉上貼金了,還識貨?就你那卸了妝半夜去上墳,老貓猴子見了都以為見到同類的臉,你咋好意思接人話茬來,”薛蟠子回。
“滾,瞧你那西裏斜歪的樣,罵你都髒我的嘴,踢你都髒我腿,死一邊去,”
“再孬,也比你這艘比扣子強,怎麽著今個也是第一次見人顏顏,不包個紅包,給個見麵禮,你也好意思來,”
“滾你個起椰子半吊子,”
夕顏聽著那叫一個雲裏霧裏,不知所以,呆呆地看著兩姐弟,這是吵架,還是吵架呢?
這時候,秦錦華的作用就出來了,七幾年,秦崢嶸還是個小流氓混混的時候,得罪了青城一頗有勢力的大哥,在鄒沁洋的幫助下離開了青城,誤打誤撞去了A市,作為帝都的A市,機會總比青城多。
在A市混了兩年,憑著敢打敢拚不要命的勁頭倒是闖出了點成績,後來機緣巧合之下救了秦錦華的媽媽穀婉玗,很狗血地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許的戲碼,後來穀婉玗家人嫌他是個混黑賺偏門錢的,不同意二人來往,將穀婉玗反鎖在家中,不許兩人見麵,秦崢嶸求妻不得,決定發憤圖強賺大錢回來娶媳婦。
那時威海做改革開放的試點,他成了第一批去威海撈金的外地人,兩年後,秦崢嶸在威海闖出了大名堂,再回A市找穀婉玗時,得知穀婉玗在他走後沒多久就離開A市,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又過了兩年,就在秦崢嶸被父母逼著娶了媳婦並生下一個女兒後,穀婉玗托人送來一個五歲大的孩子,又過了三個月,從A市傳來穀婉玗病逝的消息。
秦崢嶸去A市奔喪,發現穀家人竟都不知道穀婉玗為他生過一個孩子的事,想來當初離開A市就是想為他生下兒子,並將兒子獨立撫養長大,為此他消沉了大半年,緩過神來後,將兒子帶回青城交給父母養,就怕穀家人知道兒子的事,跟他搶。
一年前,穀家不知從哪裏得知穀婉玗育有一子的事,說不希望自己女兒唯一的骨血混黑,便動用關係將他送進了部隊,可惜哇,在青城的大氛圍下,秦錦華已經從骨子裏被染黑了,進了部隊沒一年,就因毆打人致傷,被發還回青城,秦崢嶸倒是什麽都沒說,隻是交給他一張卡,讓他放鬆放鬆,不過,品質沒漂白的秦錦華倒是說的一口標準且地道的普通話。
“聽不懂?”
夕顏一臉迷惘加糾結,“有點難,”
這樣兒,挺傻的,秦錦華笑了,他一直覺得自己屬於那種陰狠、深沉派的,為了鍛煉自己做個合格的混黑大哥的兒子,他也一直裝酷來著,很少笑,也鮮少覺得有什麽事什麽人值得他笑的,可這丫頭,不過認識了一天,就讓他多次繃不住笑場。
有點本事哦!
“方才蟠子的大堂姐薛南晴罵蟠子,‘瞧你那西裏斜歪的樣’,是說他不正經,蟠子回,‘再孬,也比你這艘比扣子強’,是說他姐小氣,老毛(mao,3聲)猴子是鬼的意思,癩歹哄是邋遢的意思,起椰子是人來瘋的意思,”秦錦華替她翻譯道。
“那他們姐弟吵架是真吵,還是鬧著玩兒的,”夕顏好像懂了些,不過還是挺糾結的。
“鬧著玩兒的,這幫人都鬧慣了,怎麽,你們江城那邊的人都不打鬧、逗趣的麽?”
夕顏想想,“好像有吧,不過,應該沒這麽……”她比了一個手勢。
“鬧騰?”
“?”
秦錦華低低笑了起來,“你真是乖孩子,”好像?應該?大約她真的沒見過這種場麵吧,也是,小小年齡就學醫、學畫、學寫毛筆字,哪有時間去關注這些東西。
她的頭發很長,長至腰際,好似上好的絲綢撲灑在肩背之上,勾的人總想去撩撥一下,明明十五歲不到十六歲,卻給人一種睿智而成熟的感覺,真不像個孩子,可是有時候卻又像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純然而美好,像是一朵冰山上的雪蓮花,冰清玉潔,純潔晶瑩,卻又是那麽的孤獨,讓人心疼。
“你這句話不是誇我的話,我聽得出來,”
看似平白直述的話,愣是讓秦錦華聽出了其中的惱意,孩子氣十足,小腮還微微鼓著。
秦錦華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真是誇你的,我真覺得你是個乖孩子,真的,”他一米八五的個頭,夕顏卻一米六不到,這麽摸上去,真有點大人誇孩子的勁頭兒。
世間隻有兩種女子可以擊垮男人的靈魂,一種是美的不可方物,一種是臊的不知所雲,當然是在**不知所雲——豪無語法地嗯嗯啊啊。
貌是皮囊,藝是核,這般大家閨秀的氣概,需要家教和學養文職潤之,好似鳳凰山下雨初晴,水風清,晚霞明,一朵芙蕖,開過尚盈盈。
“顏顏,那邊有幾個叔叔伯伯都想見見你,你同關叔過去跟他們打聲招呼,”關景山笑著過來牽她,到底是媽媽的老公,夕顏沒有拒絕他的親昵,任他牽著。
關景山挺高興的,秦錦華跟上去,充當夕顏的青城話翻譯,第一次見麵,又臨近年關,紅包總歸要給的,看關景山對人這稀罕勁兒,給少了都不成,夕顏自己拿不了,口袋裏又裝不下,秦錦華便自發地充當起了備用口袋,幫她拿一些,後來他回想這事兒時,深深地覺得兩人那晚的情景就好像老丈人帶著小夫妻拜見各位叔伯長輩,怎麽那麽美呢?當然,跟在夕顏後頭眼饞紅包的汪喬、薛蟠子等人被他華麗麗地忽略了。
關景山的朋友真的很多,多是有利益關係且攀親帶故的,饒是夕顏記憶力很好,也被繞暈了,那關係比薛蟠子的大姨是關鵬的二伯母,汪喬的大舅是關鵬的二姨夫,朱威威的大伯是關鵬的大姨夫還亂,不過紅包見麵禮什麽的倒是收了不少。
回到關錦山專門給他們小輩兒開的小包廂裏時,汪喬遞過來一個讓服務員找來裝水果的竹篾籃子,幾人將幫夕顏裝的紅包朝籃子一丟,汪喬拉著夕顏拆紅包,依著夕顏的家教,拆紅包這種事兒怎麽也得回家避著點人拆,倒不是覺得錢財不能外露,隻是覺得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不好意思,可見汪喬一臉興奮樣,倒不好說什麽,隻能跟著她一起拆。
汪喬一向粗魯慣了,拆紅包也隻為裏麵的錢,三兩下工夫打開紅包,拿出裏麵的錢,將紅包隨手丟棄,有時直接將紅包扯爛,拿錢丟包,夕顏不,她拿過紅包,從封口處輕輕打開,右手兩指捏住紅包兩側讓縫隙變大,左手拇指和食指探進去將錢取出,錢放到一旁,紅包收口放好,一套動作下來,就跟她用毛筆寫方子一樣,讓人看著極是賞心悅目,若是紅包有思想,也覺得自己被人尊重了。
關鵬負責數錢,他也不細數,都是摸錢摸慣的主,隨手一捏,就知道個差不離。
“扣扣,”包廂門打開,是夕怡瑾,見她們正在拆紅包,舉了舉手中的手機,“顏顏,東林的電話,是現在接,還是待會你回過去?”
“現在接,”夕顏丟下手中的紅包,起身從她媽媽手中接過電話,一閃身出了包房。
“東林哥,”鼻子酸酸的,有些想哭。
“顏顏,是想哭了麽?”
“嗯,”
“乖,別哭,你在那邊哭,東林哥沒法幫你擦眼淚,”
“我不哭,東林哥,”
電話那頭,龐東林好似呢喃般,說了聲,我的顏顏最乖了,搞的夕顏眼眶又潤濕了,接著就聽他問,“青城那邊怎麽樣?他的家人歡迎你們麽?”
‘他’是指關景山,他從來都沒叫過他一聲關叔,無論是人前還是人後,夕顏的淚又漫溢出來,“還好,挺好的,都挺熱情的,”
“會想江城麽?會想我麽?”
“會,”
“我也是,會想你,想你們,”
夕顏再次進來時,就聽朱威威的大堂哥朱清越笑著說,“行啊,顏顏,這一會兒功夫,賺的錢都夠在咱市中心買兩套大三房了,”
青城的房價現在一千不到點一平方,大三房一百平左右,把薛蟠子等人羨慕的直鬧著讓夕顏請客,夕顏笑著說好啊,由著將錢丟進一個塑料袋中,也沒經手去整理,直接放在裝有紅包的水果籃子裏。
秦錦華在她之後進來,拉過朱清越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真大氣,那裏麵可是兩套房子的巨款,就不怕一會誰順手牽羊給牽了去?”語氣似帶有幾許不爽的揶揄,點了支煙,眯著眼睛吐著眼圈兒,這股邪肆的透著壞男人氣質最是讓女孩無法抗拒的。
桌上有兩個同父母一道來的小姑娘眼睛都開始冒桃花了,連汪喬都在心裏起悶兒,華哥這又是想勾搭誰呢?
看了一眼那兩小姑娘伢子,十六七歲的樣子,臉上還畫著妝,不醜是真的,但也沒好看到哪去,別說跟夕顏比了,就是李倩都比她們好看多了,除了她兩,旁的都是熟人,要勾早就勾了。
這樣的小姑娘伢子連薛蟠子都沒興趣勾搭,華哥能下手去勾?又見秦錦華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夕顏。
汪喬囧,想說,華哥,人夕顏才十六歲,還虛的,沒你這麽吃窩邊草的。
夕顏在她邊上的凳子上坐下,看了秦錦華一眼,說,“我沒帶包,”看似答非所問,卻也回答了他的問題,沒帶包,所以隻能放那兒。
秦錦華勾唇笑了起來,狹長的桃花眼帶著幾許讓人看不透的光采,襯著勾起的薄唇,很是惑人。
“顏顏,這麽多錢你打算幹什麽啊,”汪喬問。
夕顏搖頭,“沒想過,”
“有沒有想過置辦房產啊,”朱清越問,“對於國內的房價,你有了解過沒?”
“沒怎麽了解過,不過我爺爺說,亂世買黃金,盛世買地產和古董,但古董方麵很多人並不精通,所以房產方麵買的人應該很多,房價總會漲的,但爺爺也說過我是夕家的唯一傳承人,早晚我還是要回江城的,”這話說的極是認真,卻讓人有種酸酸的感覺,很久以後,秦錦華才深切地了解了這話的含義,她是夕家的傳承人,不是夕怡瑾的女兒,不是王翰景的女兒,她隻是夕家的傳承人。
卻也表明了她不會留在青城,總有一天還是要回江城的!
秦錦華吐了口煙圈,表情不明地問,“回江城守著你那個小中藥鋪子麽?”還是有比那小藥鋪子更值得讓你非回不可的人?這話他問不出來。
夕顏沒答,低頭吃菜。
秦錦華當時想,她這行為是叫過河拆橋吧!是吧!
作者有話要說:我這文是架空的,別對號入座啊!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