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夢
每到暮春,京城大昭寺後山的杜鵑便開得漫山遍野,如火如荼。
周少瑾走在大昭寺後山的青石小道上,覺得自己的人生猶如這盛放的杜鵑花般,看似燦爛,實則不過幾日的光景,再往後,就隻有凋零後的寂寥了。
她不由抬頭朝山頂的涼亭望去。
綠翠掩映間,紅色的亭閣鮮豔奪目,高翹的簷角精致玲瓏,身穿青色直裰的男子長身玉立,依欄遠眺,被山頂風吹起的袍角翻飛如蝶,露出雪白的膝褲,仿佛要乘風而去,如那畫中的人物,說不出來的俊逸灑脫。
周少瑾眼角酸澀,緊緊地捏了捏衣袖。
指尖傳來冰冷的堅硬。
她心神微定,緩緩朝山頂走去。
“你來了!”涼亭裏的人麵露喜色,迎了出來。
周少瑾卻定定地站住了腳步,冷冷地道:“程輅,你手裏根本就沒有我父親寫給程家舅舅的親筆信是不是?”
被稱作“程輅”的人訝然,皺了皺眉不悅地道:“少瑾,你又聽誰胡說了些什麽?我們一起長大,我是怎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當初要不是吳寶璋處心積慮地討好我母親,讓我母親誤會,我母親又怎會遣人去吳家提親?你我又怎會生出許,讓程許鑽了空子……”
聽程輅提到“程許”二字,周少瑾的臉色頓時煞白,手腳止不住地有些輕顫。
程輅驚覺失言,眼底閃過一絲懊悔,忙轉移了話題,道:“這些年來我一直惦記著你。聽說程家被滿門抄斬,我連夜從寧波往這裏趕,就是怕你被你父親連累……”
周少瑾深吸了口氣才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見程輅還把自己當無知婦孺般的哄騙,她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譏諷道:“所以你要做那首告,告我父親是程家的黨羽,與程家勾結,是程家的共犯?”
“你又冤枉我!”程輅聞言臉色變了又變,語氣急切地道,“我要是有意揭告伯父,早就把信送去了巡撫衙門了,又何必等到此時!我這麽說,不過是想讓你出來見我一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