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了我們去得早,到了皇宮也不算遲。
宮裏剛剛點起晚燈,兩個小太監引著我們到了一個樹影婆娑的院子裏。那地方叫“瓊林苑”,據說皇帝請讀書人吃飯,大多是在這院子的回廊裏擺宴席。那回廊曲曲折折,中間一是個八角亭子,矮矮的欄杆外麵種了些梅蘭竹菊。現在這時候隻有蘭花在開,暗暗的香氣在欄柱間流轉。
我向來喜歡植物多過動物,這一進來,眼睛就沒離過廊邊那幾株散著異香的蘭草。
皇帝自然是要最後一個到的,所以十幾個進士三三兩兩地站著寒暄,說的除了“久仰”還是“久仰”,聽得我耳朵都要長繭。又過了片刻,有太監喊:“翰林院韓學士蘇學士到——”
聲音未落,那些個進士餓狼撲羊一般衝過去喊“大人”。
也難怪,韓笑卿是翰林院的掌院學士,蘇青溪是未來最有可能的掌院學士,他們不撲就是傻子了——不對,話也不能這麽說,當時我和崔叔聞都氣定神閑地站在後頭沒有撲上去……
我們遠遠地站著,各自盯了個人。我盯著蘇青溪,崔叔聞盯著韓笑卿。
好吧,就算不想爬上去了,站在山腳看看風景也是不錯的。
我把眼神移開,去看他旁邊的韓笑卿。
韓學士三十七八的模樣,臉上五官和一身官袍都端正得近乎刻板。臉蛋美則美矣,卻是雕刻出來的塑像那種美,少了幾分靈氣;就連他身上那身官袍,都仿佛是他從娘胎裏麵帶出來的,跟他那張臉倒是和襯得很;倘若他生在二十世紀,做外交部發言人再合適不過。但是再仔細看看,他雖然模樣刻板,眼神卻不刻板;寒暄之間,已經把在場的每個人都看了一遍。
然後他的目光停在了崔叔聞臉上。
崔叔聞抬腳走了過去,拱手行了個規規矩矩的禮:“晚生崔叔聞,參見韓大人,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