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調
七年彈指一揮,依然是曲葉水秀,荼山山清,水秀山清卻籠了層霏霏的煙雨,顯得幽,且冷。
這是陳國的聖山,世代王陵所在之地。
他撐著一把青竹傘,定定立於王陵前,修長的手指緊貼住高高的石碑,衣袖被雨水淋濕,顯出一段模糊的水痕。
陵前石獅威嚴,還是她當年親手畫的樣子令匠師打造。塋前的香桃木已長得蔥蘢,正逢花期,開出絨球似的花盞來。
這是他與她共同的陵寢,她卻已獨自在棺木中長眠七年。
她已離開他七年。
二十二年前他親征薑國,其實並未尋得傳說中封有華胥引的另一顆鮫珠,假裝諸事妥善地誆騙她,隻是為了讓她安心。雖未尋到鮫珠,但那一次禦駕親征,卻讓他帶回一位歸隱已久的秘術師。是他母親生前的至交,懂得許多失傳已久的禁術。
白發蒼蒼的秘術師看著他欲言又止,道:“因你有慕容安的血統,本就是奇詭的命途,才可施此予命之術,可至多也隻能分十五年予給旁人,要舍棄多少壽數,你是謀大業之人,需想清楚。”
他想得很清楚,他要她活著,生要同衾,死亦同陵。
他一生算計人心,自覺浮世不過棋局,而人心尤為可笑。人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那些想方設法接近他的人,他們心裏打著什麽樣的主意,沒有誰比他更明白清楚,因勢利導為己所用,是他從七歲開始就掌握的學問。
這一生,他遇到過那麽多的人,惟有她一人是特別。聰明、善良、純真、美麗,豆蔻年華便對他一見鍾情深種了情根,踏遍千山萬水隻為追尋他的足跡,一心一意想要嫁給他,那麽單薄的身軀,卻小心翼翼恨不得將他嗬護在手心,珍惜地將他看作是她世界裏的唯一。她毫無保留交給他的心意,是這世上最幹淨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