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最后一场运动会,当然也是没有我的份儿。我这个体育白痴,看起来倒是彪悍,跑个步就跟要我的命一样。
一次班主任老师体罚,夏天正午,去操场跑。被罚的都是男生,就我一个女生,看到讨厌的烈日当空,没跑完我都差点晕了。
不过,看热闹的份倒是有的。
不用上课,几人开心的到处跑,很多项目同时进行,我却钉在了跳高这里不肯走。
因为,吕旭峒在这里参加跳高比赛。
林月茜笑笑问我:“在这里看吕旭峒吧?”
“才不是!”我大声反驳。
“我只是有些想章缘了!”这句话,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的。
我们在旁边打打闹闹,吕旭峒就在赛场上,一跳一个不准,估计觉得我在看他,很放不开。但确实,我也是很认真的在看他。
我就不明白了,初中的时候,为什么我喜欢的人都像躲怪兽一样躲着我?
为什么?
看起来百毒不侵的我,夜深人静一样会伤心。
看到吕旭峒发挥那么失常,我就拖拽着林月茜她们离开,再在这里杵着,恐怕他要拿倒数第一了。
第二天中午,运动会散场了,留下荒凉的痕迹,给大家感叹。
“这是初中最后的一个运动会了!”
毕业的脚步开始近了,悄悄的,未察觉的时候就近了。
中午,我照例回家吃饭,奶奶来了。妈妈又摆了一张臭脸,让我看了甚是不爽。我迎上去,向奶奶问好。
奶奶表情淡淡的,好像有什么伤心事一样。
我问:“狮子呢?”
狮子是奶奶家的一条狗,在我最快乐的年月里,它一直陪着我,走过八年光阴,并且和我一样,有大型车祸的经历。
奶奶眼里流露出伤感,说不出的伤感直到如今还是记得的。
“哪里还有什么狮子,它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
是死了吗?
这种担心在心里莫名的藏了两年了,它还是来了。太爱某样东西,就越会日日担心它的失去。
可我的狮子,还是走了。
也许你没办法理解一个人对狗的感情最深可以深到什么程度,也不需要理解。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世界末日到来一般的感觉。
我
一句话不再说,依旧端着碗扒饭,只是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
哭了起来,哭了起来,哭了起来。
仿佛心死了一样的哭了起来。
如果可以,我宁愿死的是我,是我啊!
妈妈像看神经病一样看我:“你哭什么,有毛病啊!”
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别人怎么可以明白。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里,狮子一直陪在身畔。
它的意义,绝非一条狗。
奶奶见我哭,就来劝,越劝越伤心,始终是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像做梦一样的不真实。
我第一次,第一次迷失在了现实和非现实里。
饭也不吃了,扔了碗,疯了一样往外面走。
外面,都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仿佛要我命一样的苍凉。
我哭啊哭啊,越哭越厉害,我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夏青离啊,狮子死了,它死了,死了。快乐会没有了,没有了!”
我在雨里哭,先是小声的哭,后是放声大哭。
一路上很多认识我的人,不敢置信的看我。
韩萧瑾刚好遇到我,看到这情形,着急的在后面一个劲儿叫我名字。
可我不想搭理,我只想专心哭我自己的。
多少年过去,才发现,冥冥中,我和这条狗的命运就真的像联系在一起的一样。最快乐的时光,一直有它。它出过大型车祸,和我一样大难不死,感谢上帝没有带走它,又陪伴了我五年。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狮子走了,似乎也代表了我最快乐的日子死了。
从此袭来的,只会是无穷无尽的悲伤。
我不知为何我会有这种想法,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第六感是对的。
进到教室,我趴在桌子上哭,狠命的哭,谁来问我,我都一言不发,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群人围过来的时候,也未感到任何温暖。
因为有些痛,承受的时候,永远只有自己,外界起不了任何作用。
哭了一天,下午时还是哑了一样不说话。从抽屉里面拿出圆规,撩起袖子,在手臂上,狠狠的刻下了“狮子”两个大字。
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却还是疼不过那颗心。
刻字在那个年代是常有的事,可韩萧瑾一看这个场景,还是吓得不轻。
“青离,你在做
什么?”
我不说话。
“我们刻字看起来都很正常,你这个看起来太恐怖了!”这场鲜血淋漓,是个人看了都会触目惊心。
我不理她,反正也没人懂这份感情。
哭了三天三夜,一想到就会哭,眼睛肿的像核桃。这辈子就那么不要命的哭过一次。
人小,感情真挚脆弱的可怕。
从没面对过失去的我,第一次面对以后,在心里就开始自私的想:宁愿所有人失去我,我也不愿意失去任何人。
我是自私,是自私。
从此以后,不敢再提狮子,不是忘记,是不敢提起。
因为无论过去多少年,那种痛都一点不会变。我怕我会再哭,会再伤心,伤口会再裂开。
我宁愿忍受同样喜欢狮子的弟弟夏青莱骂我冷血无情,我也不愿再提起。
不愿再提起。
爱到极致,就是这生死都无奈的状态。
狮子,又一个五年过去了,短短的五年,历尽沧桑,真的再没有真正快乐过。你呢,在另一个世界是否好?我依然喜欢狗,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养狗了,因为我没有勇气承受失去之痛。
一周以后,我恢复了正常。
认认真真的把对狮子的思念写在了一张张印花纸上,然后拿圆规扎手指,把血洒在上面,直到十个指头都发白才停下。然后叠成小船,准备拿回老家放在河里。奶奶说,狮子的尸体被扔在河里。
那条河,承载了我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
狮子,你在那里安息。
刻得字渐渐结痂,红墨水渗在里面,那时候,我以为这份刻骨铭心永远不会消散。
夏天来了,穿了短袖。
有次去找何海英,她一下子就看到了我的手。拉过我的手就是打,说:“你一个女孩子,做这些事,是干什么?”
我不说话,笑了笑,没有人懂,没有。
也不需要他们懂。
回到家,妈妈也看到了。大骂完我以后,居然问我:“你被谁打成这样了!”
我翻白眼差点翻死过去,有人敢打我夏青离,开什么玩笑。
后来,夏禹鑫,还有林昔贤,他们很多人都来问我那次怎么了,也许我的哭对很多人来说,震撼还是很大的吧,但每次,我只是笑笑。
笑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