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我存怔住了。
徐蘿和書繁的房裏,總是濃濃的那些香味奇異的香料的味道,熏得多了,徐蘿從骨子裏都散發出那些香味,書繁也是,做了貴妃後,在各種香料的消耗上跟皇後較著勁似的,隻多不少,起初他還喜歡,到後來便麻木了。
隻有郭玉塘這裏,散發的永遠是自然的花香。
這夏天才開的梔子花,春天就開了,想必花匠費了不少力吧。
黑暗中,人們的視力受限,聽力和嗅覺就格外靈敏,這花香讓林我存眼前立即浮現出郭玉塘常睡的榻旁那張小幾上的一個盤子,青花冰紋大盤,盤中淺淺的清水裏,漂浮著幾朵白色梔子花。
在盤子中放幾朵時令的鮮花,再把盤子擱在床邊或桌上,這個習慣是郭玉塘過去在山上就有的,從她醒來能走動起,就這樣表現出她對花的喜愛。
那時她用的盤子,是自家一個缺了口的灰色陶盤,用來裝雞鴨的食料,被她洗了洗,就拿來當容器了,別說,還挺美。
那時院子裏種著梔子,林我存猶記得花開的時候郭玉塘那驚喜的樣子,在梔子花開的季節裏,她的發髻上,每天總少不了一朵。
頭一天頭上插過的,她就把它放在盤子裏,擱在桌上,再過兩天,花瓣黃了蔫了,她就把它收集晾幹,縫製成香囊懸在床頭。
又白又香。又苦又甜。這是兩人的感情。
林我存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此刻他鼻端嗅到的,不僅僅是梔子花的香氣,還有山裏夏天的風,以及風中帶著的草木香氣,還有那時的家的氣息。
他覺得喉頭有點哽咽。
郭玉塘睡得不踏實,翻了個身,隱約覺得門開了,睜眼看看,門口立著一人,外麵的燈籠給他打了個背光,隔著帳子,她看不清楚,心裏嚇得“咚咚”跳:“誰?”
“是我。”
聽出是林我存的聲音,郭玉塘的心落了下來:“是你啊,快來睡吧。”她翻過身去,繼續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