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之然抽搐着身体,麻木与**相继而过,撕扯着一波又一波的疼痛,胃里的胃酸翻涌着,污染着喉咙甚至口腔,杨之然觉得自己快死了,回忆里泛上来的夜晚,已是十年之前的事实。
老人都说,当你开始怀念从前,说明你开始变老;当你开始觉得回到过去,说明你快要死了。杨之然摇摇头,求生存活的意识忽然强烈起来,她还有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坐,她还没有看到程穗影结婚后幸福的样子,她还没有替苏念向程年说对不起,她还没有开心地过自己的生活。
因为不甘心,所以还不可以死去。
滴水未进导致的脱水,整个人都抬不起力气,杨之然模糊的意识渐渐清醒,她使劲蠕动自己的身体,用手指甲使劲刻进肌肤里,血切之痛,迫使自己从混沌里清醒。终于,被子被掀开,身体暴露在阴沉的空气里,身上的衣服皱得一团糟,杨之然光着脚,摇摇晃晃地踩在地板上,视线一片虚化,家具的影像重叠在眼球里。
不断地与家具无情地碰撞,最后好不容易才一身青紫地趴在冰箱上,她掰开冰箱的门,化作一匹饥饿的狼,对着冰箱里的蛋糕和冰水狼吞虎咽,她把蛋糕整块地往嘴巴里塞,拿大杯的水往嘴里灌,夹着着间或的咳嗽与反胃,折磨得心酸。
力气,缓缓地重新聚集到身体里,杨之然合上冰箱门,呆滞地背靠着冰箱席地而坐,头深深埋进外套里,阁楼又顿时陷入一片寂静里,微小的尘埃在肉眼看不见的国度里活蹦乱跳,嬉笑打闹,阳光还是狡猾地透过厚重的窗帘的缝隙射进来,蒙亮了阁楼的一角。
生命要继续,源于不甘,源于不甘心。人总有许许多多的心愿想要完成,想要在某个轨道留下独一无二的痕迹,于是要继续生活,继续生命。
在北京,再大的阴霾天,嚣张跋扈几天,也会抵不过时间的驱逐,最后不甘地逃离,还世界一大片蓝天;在北京的夏天,阴霾更少了一些,开学季的校园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短袖,小裙子,爽朗的笑声。
相伴,自行车,忙碌的生活节奏。
九月份,热气还未散尽,人的浮躁也隐隐约约地迷离在浮现与藏匿之间。
许晴更清楚地看到,晴哲和田馥儿订婚的事实。常常在吃饭的时候,许晴喜欢一个人买了饭往寝室的方向走,路上不免会遇到田馥儿喧宾夺主似的挽着晴哲的手臂,身姿婀娜地招摇过去,晴哲的脸上的表情是淡淡的。
常常的狭路相逢,许晴总是遁入尴尬,她低下头,不去迎合任何目光,愣愣地站住,等到两只脚的骄傲远离,然后一个人抬起头,满含泪水地往前走,许晴想,还是不能忘记。
后来,许晴不再是一个人了,身边有了暖城。那时候,北京已经入冷了,每个人都背上了重重的毛线壳,不停地搓着手取暖。暖城,在新学期也是独善其身,落下的课
程繁琐得让心跳都无法喘息,晴哲的懦弱也成了心里耿耿于怀的介意,好几次晴哲想约见面谈一谈,暖城都是毫无表情地拒绝了,走过傲然的田馥儿身边时,竟发出轻轻的嘲笑与不屑。
原本,可以这样一个人到毕业的吧。
记得是夏天的末尾,暖城刚结束短暂的午睡醒来,有微弱的起床气,一个人坐在**,把头埋进被子里,想安静一会儿。忽然,电话响了,来自上海的陌生电话,犹犹豫豫着接起,语气里是隐隐的牢骚:“谁呀?”
“我是程穗影。”
暖城顿了一会儿,拍了拍自己的脸,揉了揉发疼的眼睛,喝了口水,缓解嘴里的干燥,态度变得温和:“是,有什么事情吗?”
“暖城,对不起。暑假里我真的不该说那么过分的话。”
暖城愣了一会儿,尴尬地笑了笑:“没事啦,你不提,我都快忘记了。”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啊!”暖城的心缓缓舒开,长期纠结的思绪也终于尘埃落定,他轻轻地说,“其实不瞒你说,我和杨率见过面,还一起吃过饭……”
“我知道。”程穗影匆匆地打断对方的话语,“杨率都有跟我说过。”
“那就好。”暖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次你打电话来,应该还有其他的要紧的事情吧?”
“有。”程穗影干脆地说。
“请说吧。”
程穗影吸了长长的一口气,说:“暖城,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因为有事情才来找你的,请相信我不是这样的人,希望你不要误会。”
“我知道。”暖城坚定地说,“我认识的程穗影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说吧,我听着。”电话里,程穗影三言两语,简单地描述了许晴的事情,每一段的经历都是言简意赅,点到为止,从不深诉,暖城一直安静地听着,不多问,只是偶尔地应答几句,最后程穗影低下语气,态度卑微:“暖城,我担心她,所以可不可以麻烦你,多多照顾照顾她,拜托你。”
暖城听得见电话里程穗影的啜泣,他脑袋里一蒙,思绪跑远了。程穗影在电话里确定着:“暖城,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暖城笑着说,“其实我在许晴刚转来我们班的时候,就觉得她长得很面熟,一直对她很关注呢。我也是听你说了才知道原来许晴也在这所学校,好啦,我待会儿就去找她。”
“谢谢啦。”程穗影舒展着笑容,“如果有什么事情,随时打电话给我。”
暖城答应着,在电话的“嘟嘟”声中也挂了电话,人已经完全从起床气中挣脱出来,从模糊的意识里清醒过来,然后利索地穿好衣服,几乎是用跳的姿态爬下床铺,出门前瞄了一眼短信,默默记了一遍许晴的专业班级,大摇大摆地出了寝室楼。
许晴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埋头苦做着高等数学,题目烦躁地火
冒三丈,随时都可以爆**绪。
“许晴。”班长在门外喊了一声。
“干嘛?”许晴火冒三丈,大声地怒喊着,惹得班里一阵**,炸开了议论纷纷。班长的声音顿时弱了下来,他轻轻地说:“外面有人找呢。”许晴尴尬地笑了笑,示意着弯了弯腰表示抱歉,然后红着脸从教室的后门溜了出去,一踏出门口,整个人都放松地拍拍胸脯,呼了呼气。
“这么久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强悍?”暖城满脸笑意地从前门走过来,许晴吓了一跳,脑子顿了好一会儿,对熟悉的声音反应了好久,惊奇地叫着:“暖城!你怎么在这里啊?”
“说来话长。”暖城灿烂地笑了笑,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许小姐是否能赏光陪在下喝一杯呢?”许晴淡淡地笑了笑,点点头,拉开步伐。
餐厅里,暖城和许晴都敞开心扉,肆意地交谈着,记忆穿越了两年的时光从开始到现在,滴水不漏,期间常常被彼此的过去逗笑。
“你现在还喜欢程穗影吗?”许晴试探着问,饶有兴趣地。
“喜欢啊。”暖城直言不讳地回答着。
“但是她要订婚了哎。”许晴轻轻地低吟着,像是一层叹息,“你还要继续喜欢吗?”
“我知道。”暖城笑了笑,鬼鬼地拿着钥匙指向许晴,“现在换我问你,你还喜欢晴哲吗?”许晴诧异地睁大着眼睛,空洞地看着暖城,低下头,久久没有回答,暖城什么也不说,静静地等待着回音。过了许久,许晴沉重地端起白开水,“咕噜咕噜”地连咳了好几口,缓缓地张开嘴巴,“怎么会……不喜欢呢?”
暖城笑出了声:“看,世界上的傻瓜又不只有我一个。不过你还是有希望的,因为程穗影的订婚对象并不是晴哲。”
“可是,晴哲也要订婚了哎。未婚妻不是程穗影,也不是我。”许晴淡淡地陈述着。
“什么?”暖城吓得手中的勺子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晴哲也要订婚了?和谁呀?他不是喜欢程穗影的吗?”
“不是所有的男生都跟你一样专情的。”许晴叹了叹气,浓郁的气氛环绕,“晴哲也不过是见异思迁的人嘛。他的订婚对象也在这所学校,叫田馥儿,田家和晴家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现在两个人常常出双入对的。”
“就是那个女生啊?”暖城恍然大悟,“晴哲来找过我很多次,那女生一直都跟着来,我还以为事那个女生巴着晴哲不放呢,因为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笑脸的。”
“我不知道。”许晴闷闷地喝着水。
暖城说,许晴,以后我们也出双入对吧,为我们都敏感的小心思,为我们还没有失去的清楚。暖城说,许晴,你要照顾我,因为我也要照顾你。
许晴笑了笑,不说话。然后轻轻地对自己说,暖城,谢谢你,暖城背后的程穗影,也谢谢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