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
青春期
外屋煤氣灶上的水開了。壺發出尖銳的哨響。我很疲憊裝沒聽見。有風吹來。門吱呀一聲開了。我的床離門很近。我躺在****。我騰出一隻手關上。過了一會兒,門又開了,我便不去管它。任由門開著,任由壺響著。
那時候我有一間房子。我和我的心在那裏休息了很多年。
我們整日在胡同裏打仗。“鬼子”常常生擒“八路”。“小偷”居然敢追得“公安”屁滾尿流。好像和電視上演的不一樣,誰比誰更真實?胡同是我的回憶之母。長大後,有一次我喝醉了,我在胡同裏嗷嗷地哭。
我們是群髒兮兮的小屁孩,鼻涕耷拉老長,袖口髒得發亮。胡同裏有一棵老槐樹,也有一棵小榆樹。小榆樹後來被柏燕的爸砍了,又買了鍁頭安上。柏燕的爸說正好。我們也嬉皮笑臉說:“是,是,正好正好。”她爸扔了個煙屁股沒說話走了。我趕忙撿起來猛吸兩口,旁邊強子說:“梁遠給我留點,給我留點。”我又猛吸一口,連著唾沫鼻涕吐到地上,我壞笑著說:“吸吧!”
胡同裏的榆錢落了,槐花開了。我的愛好是爬樹。樹上便有一個靈魂。鳥兒也有一個巢穴,一個窩。我把窩捅了。把點燃的爆竹拴在鳥身上無限深情地說:“飛吧,你自由了。阿彌陀佛!”槐花也許能吃。強子說那有毒。小武說沒毒。我說蘑菇才有毒。柏燕說:“反正都吃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我喜歡柏燕。愛神是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會飛。背著一個髒了吧唧的大口袋,裏麵有玩具,當然也有弓箭。這孫子很壞,隨時準備射落誰的一生。我喜歡看柏燕吐舌頭,然後板著小臉說不行,僅僅因為這我愛上了她。
有一次我爬樹看到她家院裏的鹹菜缸忘了蓋,窗台下的大白菜也忘了蓋。她孤零零地站在窗前,小小的個子,大大的傷感的眼睛。兩條編得緊緊的辮子,那是兩個無人知曉的秘密,等待著有人來解開初戀之迷。風雨飄搖,青絲不老。燕子啊燕子,神秘的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