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欺深寒,冬雲冥冥。
皇帝審完春嬋,已是天色昏暗。春嬋禁不得幾問,便將所知之事,說了個分明。數十年的恩怨生死,夾雜著一個女人的寵遇與野心,在唇齒和唾沫間一一吐出。
皇帝聽到最後,全然麵無表情,“你倒肯說得那麽清楚,難為皇貴妃一直看重你。”
春嬋渾身都在哆嗦,但口齒還清晰,“瀾翠死了,進忠也死了。說不定哪日皇貴妃就要奴婢的性命了。”
皇帝頷首,“懂得惜命的人,才能活得長久。朕會饒恕你的性命。記得閉上你的嘴。”
春嬋不意還有性命可以留下,喜得拚命磕頭,才被李玉拖下去了。
幽深曠寂的宮室內,一幛白象牙嵌玻璃畫描金花鳥大屏風隔開了方才的審問,屏風一側鎏金花鳥香爐的鏤空間隙中嫋嫋升起辛夷香,木香特異,略帶辛味。香似乎已經燃了大半,滿室都是嫋嫋的香,帶著肅殺的氣息,叫人心生絕望。
皇帝很是平靜,喚道:“出來吧。”
嬿婉踟躕而出,不敢看端坐著的那個目如深潭的沉默的男子。她的雙足如同踩於荊棘之上,每一步都在滴血。前行幾步之後,她終於癱軟在地。
皇帝靜靜看著她,“春嬋所言,有沒有冤枉你?”
深切的恐懼像釉麵上細細的冰裂一樣,在一瞬間淺淡地布滿了全身。
嬿婉眼睛發直,喉嚨幹澀到了極處,還是忍著痛發出破碎的音節,“皇上,臣妾冤……”
“冤枉?”皇帝嗤笑,“你若覺得冤枉,朕就細審你身邊每一個人。佐祿、王蟾,有段時候你與和敬公主也有來往,朕不妨也問一問自己的愛女,或許可以聽到比春嬋所說更多的東西。”
嬿婉畏懼到了極點,忽然滿心舒展開來,她冷冷抬眼,索性豁了出去,“自從烏拉那拉氏離世,皇上疑心臣妾多年,終於肯問出滿心疑惑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