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良久的死寂,殿中隻聞得涸澤之魚一般艱難而渾濁的呼吸。有長長的清淚,從玉妍的頰邊無聲滾落。她癡癡怔怔,似是自問:“世子?世子?不會的,不會是世子!我的世子!”她抓著如懿的手腕,像是害怕極了,輕輕地問:“那,我究竟是什麽人?我是哪兒來的?我是不是金玉妍?我是誰?”
如懿撇開她枯枝似的手,淡淡道:“本宮不知。”
玉妍緊緊地摟抱著自己,像是畏冷到了極處,蜷縮著,蜷縮著,隻餘下灰蒙蒙的床帳上一個孤獨的影子。須臾,她仰天怒視,嘶啞的喉嚨長嘯道:“世子,世子,你為何要這樣待我?我尚且未死,你便隻當我死了麽?”
玉妍低低地啜泣著,那聲音卻比哭號更撕扯著心肺。如懿撫著自己的肚子,冷笑著搖頭道:“世態炎涼,本就如此。本宮不知道臨行前你的世子如何對你寄予厚望殷切囑托,但想來如今也是一樣囑托了宋氏的。你為了這樣涼薄的世子和母族賠上了自己的一輩子,真是不值得。說到頭,你是為了誰呢?”
玉妍幾乎癡癲,眼神瘋狂而無力。如懿逼近一些,迫視著她:“本宮今日來告訴了你這麽多,就是想聽你一句實話。本宮的五公主,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
玉妍烏黑的眼眸如同兩丸墨色的石珠,玲玲滾動。她譏笑一聲:“你的五公主死了,忻妃的六公主也死了。人人都算在我頭上,我認了。但是皇後娘娘,我活不了多久了,你給我一句實話,我的永璿墜馬,是不是你們指使永琪做的?”
如懿的淚一瞬間熨熱了眼眶,攥緊了手,硬聲道:“沒有!這句沒有不僅是擔保了烏拉那拉如懿,也擔保了珂裏葉特海蘭和愛新覺羅永琪!”
玉妍愣了一愣,倔強地梗著脖子,厲聲道:“那麽我也沒有害你的女兒,害忻妃的女兒!我也發誓,‘富貴兒’,‘富貴兒’咬了你的女兒,驚了忻妃的胎氣,絕對不是我指使教唆的!”她的牙齒白森森的,死死咬在暗紫的嘴唇上,咬出一排深深的血印子,目光如錐,一錐子一錐子狠狠紮在如懿身上,“至死我也不明白,我的‘富貴兒’怎麽會偷偷跑出了啟祥宮,又得了咬人的瘋犬病,那時我全部心思都在永璿的傷勢上,我什麽都顧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