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赤著腳,跪倒在榻邊。皇帝寢殿本是金磚墁地,那地磚油潤如玉,光亮似鏡,質地密實,脆若金石,雖然上頭鋪了厚厚一層錦毯,但她披著薄薄的毯子,仍是禁不住那寒意和堅硬逼迫上膝蓋,一點一點觸痛了神經。
皇帝閑閑地看著她,漫然道:“朕一直留你在身邊,給你這麽高的榮寵位分,是有留你的作用。但是你別妄失了分寸,你永遠是嫻妃的奴婢,朕的奴婢。人前人後,你自要分得清楚。”
起初的時候,這樣的言語也讓阿箬覺得羞慚欲死,然後這些年下來,每每如是,她也漸漸慣了,隻是麻木地道:“奴婢知道。”
皇帝正欲轉身,忽然察覺她臉上的紅腫,便問道:“挨了誰的打?”
阿箬愣愣地道:“皇上寵愛奴婢,嘉嬪娘娘不忿,打了奴婢。”
皇帝打了個哈欠:“打了就打了,哪有為奴為婢不挨主子的打的。你心甘情願要得這些恩寵,就要心甘情願受這些罪。”
皇帝床帳的帷簾內疏疏朗朗地懸掛了三五枚塗金鏤花銀薰球。那薰球鏤刻著繁麗花紋,精雕細鏤,纏枝紋樣清晰可辨。球內盛有安息香,絲絲縷縷纏擾的香氣噴芳吐麝,幽然隱沒於畫梁錦繡之上,仿佛她的前程,也這般無聲無息地彌散殆盡了。阿箬愣了片刻,忽然生出一絲淒微的笑意,終於忍不住道:“皇上,求您給奴婢一個明白。您既然寵幸了奴婢,也給了奴婢外人羨慕的恩寵,為什麽您背過身要這麽待奴婢?難道您是貓兒,當奴婢是一隻卑賤的老鼠逗著玩弄麽?皇上!”
皇帝轉過身,伸手勾一把她的下巴,嗤嗤笑道:“朕已經成全了你,你還要怎樣?記得朕給你的封號是什麽嗎?慎,就是要你謹小慎微。這麽多年你都這樣侍寢下來了,怎麽今天倒沉不住氣了?”
阿箬披著單薄的毯子,渾身顫抖,眼底閃過一絲淒厲的微光,磕了個頭道:“皇上,求您給奴婢一個明白。您既然不喜歡奴婢,為什麽要這樣待奴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