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元至今,僅不過二十個年頭,為時何嚐久遠,不知現代的人們,怎麽竟會對於有清一代的政治沿革,社會狀態,儼同隔上幾十世,過了幾百年一般。就是我們這班小說家之中,也有幾位記載清末一切的掌故,仿佛視為代遠年湮,沒甚典籍可考,往往略而不詳。例如“紅羊”一役,清室方麵,也曾出過幾個中興功臣,太平天國方麵,也曾有過幾個革命種子,如此一件空前絕後的大案,理該有幾部極名貴極翔實的作品,流行世上,好給後之讀者,明了當時的實在情形。豈知坊間此類書籍,雖如汗牛充棟,按其實際,大半都是各執成見,莫衷一是,甚有偏於太平天國方麵的,動以滿奴功狗等等字樣,加諸中興功臣頭上;偏於清廷方麵的,複以長毛發逆等等名詞,加諸革命種子頭上。其實好的未必全屬甲方,歹的未必全屬乙方,但在執筆之人,根據真相,依事直書,即是一部有價值的野史。
不才有鑒於此,敢以先世聞見所及,本身考據所得,即從“紅羊”之事為始,清室遜位為終,既不抹煞雙方之長,也不掩飾雙方之短。他書已有記及的,不厭加詳,他書尚未搜集的,不嫌其秘,事無巨細,一定和盤的托將出來。不敢就謂此勝於彼,隻求生我後者,有部較為詳盡的參考書籍可讀,或不致再去墜入五裏霧中,便是我輩做小說的天職。
論到清朝的中興功臣,當然要推曾國藩曾文正公為首,因他除開平洪偉績之外,還是一代的理學儒宗。當清兵入關的時候,有個名叫曾孟學其人,是由外籍遷入湖南湘鄉縣大界裏中居住的。沒有幾久,旋又移居後來曾國藩誕生的那個白陽坪地方。這位曾孟學,就是曾國藩的七世祖,嗣後孟學生子,叫做元吉;元吉的仲子,叫做輔臣;輔臣之子,叫做竟希;竟希娶於彭氏,彭氏有子,叫做玉屏;玉屏別字星岡,娶於王氏,王氏生子三人:長名麟書,別字竹亭,娶同縣江沛霖之女江氏為室;次名上台,早年夭折;三名驥雲,娶於郭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