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海灘各大報紙用大幅篇章詳盡地剖析了這場血案。因所處環境不一樣,所以,報紙的標題也就完全不一樣。租界內一片讚譽之詞,淪陷區滿篇憤慨悲情。“格殺漢奸,青史留譽”與“刺客當道,暗殺者血腥”形成鮮明對比,一時海上風起,海浪洶湧幾乎要湮滅租界裏的暗礁和淪陷區的膏藥旗。
十三具屍體擱在76號大院裏,都蒙上了白色的麻布,沉重的死亡氣氛籠罩著76號每一個人的頭頂。成天價的叫囂、殺戮、酷刑,每日裏押著犯人逼迫他們跪在陰暗、潮濕的牆角,朝著他們腦袋開槍的快感,瞬間被這十三具臭肉給毀滅了。
黑色預警,黑色星期五,黑色的牆角下,不再是“抗日分子”的血肉,也開始彌散出劊子手血腥衝鼻的腐肉味。
黑氣、死氣從下至上的開始分流、充溢,充斥著76號每一個房間、每一個人、每一根神經。事實教育了“嗜殺者”,頭上有青天。
每一個汪偽政府的官吏,心裏都清楚,自己在做什麽,“漢奸”的烙印,是他們想抹也抹不開的。
有那“天良”尚未喪盡的,心都是虛的。走路看見影子,也怕是有人跟在後麵要殺他,太陽底下走不得,月光底下同樣不敢走。
76號的小頭目們心裏很清楚。他們的威信遭到了一次重創,他們的手下惶惶不安了,這不是一次小型狙擊,這是一場有預謀、有成效的大規模“屠殺”。
殺戒已開,76號的鮮血就會濺向任何角落。
強權不代表“實力”,76號一樣會成為“暗殺者”案板上的魚肉,一種前所未有的大恐懼充斥在汪曼春的心頭眼底。
十三名死者的家屬,有老有少,還有青春美貌的婦人,一個個披麻戴孝,跪在76號的西花棚院子裏。哭聲震天,大有把76號的西花棚給哭垮的架勢。他們喊著“嚴懲殺人凶手”和“殺盡抗日分子”的口號,呼天搶地,有兩三個婦人用頭猛烈磕著地上的青磚,磕得一頭血包,一個個像節婦一樣,做出一副尋死覓活的模樣。汪曼春清楚地知道,那三個婦人都是童虎的姨太太,主心骨沒了,家就散了。如今這樣鬧騰,也就是想多要些安家費。當然,估計也有真心要殉情的,至少在汪曼春心裏,對“情”字一直抱有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