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煦在這一瞬間,對上方劍雄那雙一塵不染的眼睛和誠懇的表情,覺得自己全部想明白了。信中孫寶琦提到方劍雄因成績優異,被保送到從來不招收中國人的柏林陸軍大學就讀,結果方劍雄放棄了,原因是離家六年,要回家盡孝。現在看他袖口有黑布,又提到了母親,怕是父親亡故,他心中記掛母親,不肯出來做事。柏林軍事大學都沒能留住他,區區一個安徽新軍算的什麽?這種萬裏之才,日後要某一個差事,那不是到處打破頭的局麵?
於是,孫寶琦在寫信的時候,怕是做了手腳,當麵沒說什麽,信裏肯定推薦給袁世凱和張人駿了。之所以特意帶了禮物給自己,估計是不好意思說明白,方劍雄是孝子,不肯出來應差,可以給他在蕪湖安排一個差事做做。曆練幾年,孫寶琦回來了,一封信叫去跟前大用。
孫慕韓啊孫慕韓,你真是好不精明啊,這算盤打的嘩嘩響,要我給你坐嫁衣裳。還真當一副董其昌的字畫就能收買本官麽?這等人才,即便是你的學生,本官也要挖一挖牆角。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本官厚待他,不怕日後留不住人。
“扶國,既然來了,就不要著急走,本官還有些話要問你。”馮煦語氣一變,可謂溫和隨意,指了指位置。
方劍雄看著有點猶豫,還是落座,端正的挺著腰杆子道:“大人隻管問,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扶國啊,朝廷編練新軍,安徽貧瘠,新軍隻編練了一個混成協。如今架子算是搭好了,兵員也到位了。隻是如何把兵練好,下麵的軍官說的似乎都有道理,你是德國回來的,不妨說說要是你來練兵,會怎麽練?”馮煦現在的姿態放低了,他倒是真心想聽聽方劍雄的意思,對比一下別人說的。
“朝廷編練新軍,意在取代舊軍。可是這舊軍,就那麽好取代麽?好了,回頭說說如何練這新軍吧。”方劍雄提到軍事,瞬間又變了一個人似的。自信什麽的都不算啥,關鍵是多了一分銳利,就如同一把絕世寶劍出鞘時帶來的鋒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