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雨荷好一會兒的功夫竟不知身在何處,看著朱高煦卻像是什麽也沒有看到。
江南雨、離亭燕,哀傷別離片片,卻都及不上她心中那刻的淒然。
她那一刻,好像突然站到了柳下橋頭,看著秋長風一步步地走向無邊的黑暗,想追,卻無力;想喊,卻無言。
朱高煦說得那句話,變得虛無縹緲,遊蕩在天際,卻又夢魘般迫到她的麵前,用死波不起的平靜道:“我朱高煦、根本沒什麽夕照。一切,都不過是謊言!本王獻給脫歡的那夕照,是假的!”
話語雖輕淡,可葉雨荷實在不堪承受。
她從未想過,在她最有希望的時候,朱高煦會給她如此致命的一擊。
燈芯微爆時,秋長風開口道:“雨荷,你不要擔心……”他神色依舊平靜,似乎這天底下很難有什麽讓他心驚的事情,就算他知道夕照是假的,就算他知道一切不過是騙局。
秋長風的一句話將葉雨荷拉回了人間,隻感覺臉頰冰涼一片,她才知道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麵。
茫然向秋長風望去,見到他深邃的眼眸中有著海般的關切,又望見秋長風遞過一方手帕……
藍色的手帕已泛黃,記憶著歲月的蒼白流逝,手帕上的秋蟬卻還能栩栩如生,宛若清晰的當年。
春詞仍在,隻有半闕,哀婉依舊——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葉雨荷見到那手帕的時候,再也忍不住哀慟,不抓手帕,卻一把抱住了秋長風,嗚咽淚下道:“你為何……不早告訴我?”
你為何不早告訴我?
她像對朱高煦怒叱,又像對秋長風哭訴。
她這才發現,原來很多事情她都不懂——不懂得心痛。幼時不懂愁,這才將秋蟬繡在春詞上;長大了不懂憂,這才不記當年如水的往事;絕境的時候不懂人,這才會將所有的期望放在金龍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