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林荫道里看见满面笑意的小秋从远处向我们走来时,我不可自控地僵在了原地。 我并没有料到我们三个人这么快就会碰面,我以为小秋至少会避开我们一段时间,因此当她就这般直直地向我们走来时,一时间逼得我手足无措。
而她脸上夹带的,竟是我最爱的笑颜。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开始怀疑昨天撞见我和hennessy接吻的到底是不是她。
我看到了哟不等我们开口,她就一掌大力地拍在我的肩膀上,狡黠地眨了眨眼,你们两个在交往是吧
面对她与我们假想的大相庭径的反应,我神色涣散地避开了她灼热的视线。
倒是hennessy,一副见怪不怪地样子,浅笑着对她颔首。
我说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她有些不满地撅了撅嘴唇,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
我和hennessy对视了一眼,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疑问。
似乎一点都不介意我们的静默,小秋睁着一双与父亲如出一辙的墨色眼眸,凝视我们半晌后说道,这样也挺好。
诶
我以前啊,自私地想一直把姐姐留在身边呢,抿唇,她笑的格外明丽,就算是那个男人或者是g都不可以打姐姐的主意。
她的目光久久地停驻在hennessy身上,吝啬地不给予我分毫,但如果是liquid君的话歪过头,乌黑的瞳仁中终于出现了我的影子,我想我是可以接受的。
感受到血管中流淌的血液出现了片刻的停顿,我死死地盯着女孩粉色的唇瓣以为自己刚才听见的字眼只是幻觉。
小秋歪了歪脑袋,笑容更甚,
那么姐姐就交给你了哟。
近乎下意识,我憋出一抹自得的笑,点头间还听见了自己颈椎发出的呻吟。
得到我的回应,对面的女孩满意地挺直了脊背,下颚微扬,耳边的碎发沾上半边的脸颊,请一定要照顾好她
字字铿锵却云淡风轻,
liquid君。
耳边仿佛有雷轰鸣而过,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单单两个字便可让身体瞬间冰冷。
liquid君。
没有听错。
liquid君。
蠢材。
你不是早就料到今天这个局面了吗
liquid君。
所以你到底还在奢望一些什么啊
小秋说完后便匆匆与我们擦肩而过,被风卷起的发梢触到我鼻尖引得我一阵战栗。
无法接受这一切命运捉弄的那个人,根本就是我才对吧。
手腕一凉,我惊讶地低首看见hennessy纤长的手指扣在我的手腕之上。她侧过脸看着我,眼里是如履薄冰的平静。
你这是在做什么像是心中某个不光彩的秘密被窥探,我连忙甩开她的手,嘲笑般地说,安慰我吗别蠢了
手腕间再次出现的力道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彻底打回了喉咙眼里,hennessy近乎强势地斜睨着我,缓缓说道,别蠢的人是你。
别开脸,她领着我往前走,脚下踩着的步伐出乎意料的坚定,不想再犯傻的话就好好听听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不要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声音突然轻了下去,但每个字还是清晰地穿透了我的耳膜,
要不然,会崩溃的。
我震惊地将低垂的目光移到她的背影上,面前的女生一身黑衣,齐腰的长发与布料快要融为一体,瘦削的脊背却挺得像是一碰即碎的墙壁。
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我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坐在餐桌前一脸紧张不安的模样,那位先生叫到她时她便会触电般地挺直身体却迟迟不敢与他对视。
她对那位先生卑微到屈身在地的情感一直被她妥善地保管,直到六年前的大火烧毁了她所有的小心翼翼。
从此之后,对她而言每走一步定都痛不欲生。
那个人成了她的父亲。
被迫隔开二十年的差距之后,那个人竟然成了她的父亲。
这个称谓永久式地停留在了舌尖上,张口闭口的两个字更像是锋利的刀片将心脏捅的千疮百孔。
这算不算缘分呢,hennessy。
我走在她身后,嘲讽地拉开嘴角。
到最后,我们成为了同病相怜的人。
我和hennessy开始以情侣的身份自居,为了避免被人怀疑也会适时做些亲密的动作。我们两人在外人眼里配合的天衣无缝,只有各自清楚我们不过是把对方当成了另一个人的剪影。比起心心相印的恋人,我们更像是惺惺相惜的朋友,相互扶持让对方脚下的路变得好走一些。
在她即将启程前往洛杉矶的倒数第三天,我们并肩坐在树林里的木质长凳上,温和的阳光恰到好处地洒了我们一身。微风拂过,静谧的氛围被树木交杂的阴影渲染的刚刚好,于是在我意识到之前,那个潜伏在我心中多年之久的疑问已经脱口而出。
真的不在意吗
似乎是被这个突兀的问题吓到,她疑惑地看向我。
我不安地抿了抿唇,抬眼认真地重复道,你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但他你真的不在意吗
hennessy愣了愣,紧接着神色复杂地垂下眼睑,细密的睫毛上跳跃的光线照亮了她苍白的脸色。
没所谓。
这便是女生从头到尾唯一吐出的三个字。
没所谓。
没所谓。
没所谓。
怎么可能没所谓
我的手停留在那位先生书房的门把上,脑子里不停地重现白天hennessy说那句话时的泛青的骨节。手缩回来的同时还有刚要迈出去的脚步。
回身,书桌前台灯的白亮里那位先生正皱着眉浏览手中的文件,英挺的眉宇间是满满的疲惫。
你怎么了察觉到我的注视,他抬头瞥了我一眼,整个晚上都心不在焉。
先生,我眼前又闪过女孩逞强般的言语,下定了决心说道,离hennessy她们离开,只有三天了。
他夹着纸页的手指一顿,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见他没多大的反应,我又加了一句,她是去送死的。
他又翻过了一页,声线沉稳,这个我们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那其他的呢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下一句话就已经冲动地涌出了唇齿,其他的您也知道吗
liquid
您说过的吧先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令我出口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语句,您说您第一眼就知道我不是属于这里的人,因为我眼里有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
那hennessy呢
没所谓。
您真的不知道hennessy是为了什么才心甘情愿地付出生命吗
因为从来都没有抱以希望,所以才没所谓。
您真的看不出来吗
那个女孩为什么能在竞争激烈的暗杀署里脱颖而出,那个那个女孩为什么能从desty猛烈的药性中存活下来,那个女孩为什么一次又一次以命相护甚至最后连生命都可以舍弃。
这些的这些,您真的不知道答案吗
所以,先生,我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就算您不能回应她的感情,但也请您至少,喉咙干涩地咽了口唾沫,
至少在她永远离开之前,让她知道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被认可的,都是值得的吧。
至少在她离开之前,让她知道,
她的付出不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笑话,而是被感激的,被认可的牺牲。
语毕,整个房间突然静的没有一点声响。我慌乱地朝前方欠了欠身子,转身夺门而出。
呐,hennessy。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