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生與死(上
遙遠洛都的夜晚,約摸一更天氣,偌大城裏已經靜街,顯得特別的陰森和淒涼,猶然一個黑色的吞口巨獸。
重要的街道口都站著兵丁,盤查偶爾過往的行人。家家戶戶的大門外都掛著紅色的或白色的紙燈籠,燈光昏暗,在房簷下搖搖擺擺。
在微弱的燈光下,可以看見各街口的牆壁上貼著大張的、用木版印刷的戒嚴布告。在又窄又長的街道和胡同裏,時常有更夫提著小燈籠,敲著破銅鑼或梆子,瑟縮的影子出現一下,又向黑暗中消逝;那緩慢的、無精打采的鑼聲或梆子聲也在風聲裏逐漸遠去。
盡管東城和洛水南岸的哭喊喧囂聲不斷,火光流動,城內有兵馬巡邏,禁止宵行,但少數深宅大院中仍然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
無論哪個年代,哪怕是末世之期,總也不缺乏這些焚屋痛飲,漏舟將歌的得過且過之輩。
雖然這些離大內較近的府第中,為著怕萬一被禁中聽見,在歌舞佰酒時不用鑼鼓,甚至不用絲竹,隻讓歌妓用紫檀或象牙拍板輕輕地點著板眼,婉轉低唱,有時歌聲細得像一絲頭發,似有似無,嫋嫋不斷,在彩繪精致的屋梁上盤旋,然後向神秘的太空飛去。
主人和客人們停杯在手,腳尖兒在地上輕輕點著,注目靜聽,幾乎連呼吸也停頓下來。歌喉一停,他們頻頻點頭稱賞,快活地勸酒讓菜,猜枚劃拳,他們很少人留意城坊外的動靜,更沒人去想一想應該為這個衰亡的朝廷做點什麽,好盡快結束這場紛亂。
倒是那些住宿在太廟和皇天後土祠附屬院中作為最後一點祥瑞的幾隻掉光毛的仙鶴,被城中的聲音驚得不安,時不時成群飛起,在大內和東城之間的夾城上空盤旋,發出一些淒涼的叫聲。
但是相比這些膽戰心驚的苦中作樂的豪門,東城和南城則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