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四月伊始,江北的房子和工作室就被查封了, 小閆和大勇甚至前一秒還在畫圖紙, 下一秒銀行的工作人員就過來了。
那時江北不在市區, 他正沿著太泊湖四處遊蕩,陽光明媚,暮春的風微微有些涼,給湖麵吹出了一層淺薄的碎金, 粼粼波光在湖麵上潑墨似的鋪排開來。
兜裏的手機響了好幾發, 他也懶得去接,左右不過是那些操蛋事。
臨岸商業區的廣告屏上,女主持人麵帶微笑地播報最近的北市新聞, 就是一些瑣碎的家長裏短、娛樂圈八卦,再有就是最近的沈聞兩大龍頭企業的聯姻。
電話還在響。
江北心煩意亂地摁了接聽鍵,“要封房子讓他們封,你倆看著辦就行, 他們要問,你們就說老板帶著小姨子跑路了。”
那頭的人啞了片刻, “是我, 周明。”
江北的目光從女主持人身上移開,嗚嗚囔囔地說:“周明,我失戀了。”
“你咋又失戀了?”
北市街頭,周明舀了一小勺辣椒,幫江北把碗裏的熱幹麵拌好。
“他訂婚了。”江北梗著嗓子說。
“還沒放下啊,”周明攪拌著自己碗裏的麵條, 笑笑說:“你上回不是說不難過嘛。”
江北死鴨子嘴硬,“我沒難過啊,我就是”
話說一半,岔了氣。
“就是什麽?”周明心平氣和。
江北吸溜了一大口麵條,鼓囊著嘴,說話含含糊糊,“我心眼小,就是看不慣他過得好。”
道理他其實都懂,可親眼撞見前男友牽著別人的手,到底還是在心裏猛戳了那麽一下。
“那行,一會兒吃完麵咱倆就去揍他,順便把那錢給你要回來。”
江北撲扇著長睫毛,不說話了,半晌才冒出一句,“我可是藝術家,能那麽幹嘛我,掉價。”
湯鍋裏嘟嘟冒著沸水,熱汽騰騰,老板甩勺加料,一氣嗬成。
早晨的小麵店,樸素祥和,遠遠繞開了上流階層的那些紙醉金迷。
周明看著對麵那張隱在熱汽裏的小半張臉,溫情填塞滿了心,這個世上,怎麽會有人舍得讓他難過,又或是怎麽會有人忍心丟下他。
如此想法,久久縈繞心頭。
“吃完了嗎?”周明擦幹淨嘴,問江北。
江北不大熱情地點點頭。
“走吧。”
“去哪兒?”
“回去搬東西啊,你那房子不是被封了嘛,你現在住哪兒?”
江北愣了一愣,暫時不能讓他媽知道這事,家是回不去了,他反問起傻大個:“你住哪兒?”
血液上湧,凝聚於腦部,周明哆嗦著問:“你、你想幹嘛?”
江北大大咧咧,絲毫沒有考慮到人家是明戀者的身份,“我沒錢了,先搬你那兒住一陣,房租咱倆平攤。”
“我也是跟人合租的,就一個房間,一張床。”
“沒事兒啊,我有折疊床。”
周明撩眼看他,忽明忽暗的情緒噴-薄而出,熱烈奔騰,大有喧賓奪主的架勢。
一生的際遇隨之而來,不如順了自己的心吧。
傻大個的合租對象是一個在房產中介工作的北漂小青年,生活態度樂觀積極,天天早出晚歸,載著客戶走街串巷地去看二手房,就是有點高冷,不好相處。
他住客廳,傻大個住臥室,廁所廚房餐廳是公用的,兩人的生活基本沒有重疊。
來回了兩趟,江北的那些大包裹終於搬運好了,由於經濟拮據,鍋碗瓢盆一件不落,全都打包好一並帶了過來。
晚上江北下廚房煮了一大鍋康-師-傅紅燒牛肉麵,外加兩個荷包蛋,他倆就著老幹媽醬,吃得有滋有味。
八點多鍾,合租小青年挎了隻黑色皮包回來了,霜打的茄子,滿麵風塵。
周明在廚房擦油煙機,餐廳裏就剩了江北在咕嚕咕嚕喝麵湯。
“你誰啊?”小青年詫異地問。
江北用筷子撈起肉眼才能看見的紅燒牛肉,放進嘴裏嚼了嚼,使勁咂摸著肉的味道,“說了你也不認識。”
小青年丟下包,繞過江北,站到廚房門口問周明,“這你帶回來的啊?”
“我朋友。”
“哦,麵條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