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
竟然就真的这么睡了整整六年？
凌霄尘醒来的头三天里，身上竟然都不能动。UC 小说网：只能够微微转头，身上都僵硬了，骨头都不听使唤，直到第四日，才能在子辰的搀扶下，慢慢下地。
这六年来凌霄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子辰将自己的功力注入到了凌霄尘的身体，才维持了一口气，没变成一具干尸。
云宗早已经换主了。他的师傅凌天成了大掌门，子辰，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弟子。
四天来凌霄尘没怎么和子辰说过话。
最多的时候，便是躺在**发呆。
子辰端水给自己喝，还给自己擦脸。
凌霄尘还记得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子辰……你变得勤快了。”
“可不是？”
子辰拧了拧毛巾，噘起嘴道，“师兄睡了倒是享受了，子辰还得自己洗衣服。”
“是么……那还委屈你了……”
“不委屈。”
子辰拉起凌霄尘，将他抱到床边，能看到窗子外的雪，这是六年后的雪，凌霄尘甚至还清楚地记得那日，他站在雪地上，蒙住眼睛的布条飘了下来，月儿就在自己的眼前消失在嗜血的红光里。
月儿……
凌霄尘的心猛地抽痛，只有这时，仿佛才能感觉自己真的活了。
“子辰。我们不可能的。”
第五天的时候，凌霄尘已经能够进食，清粥和着蛋黄，还有清脆的小菜。
子辰拿起小勺子要喂凌霄尘吃，凌霄尘摇摇头，他想起了锦钦。
锦钦……锦钦……那个时候自己还小……
真的不懂你……
现在好像懂了，却又觉得更不明白了。
子辰就像以前一样。
让凌霄尘有了一种错觉。
子辰还是以前的子辰，他想弟弟一般的师弟，他的懒虫。
但是都是假的，凌霄尘知道。
他想走了。
不管是六年前。
还是六年后的今天。
喝完最后一口粥，他觉得肚子很暖和，很多话，便也有了勇气说。
“想离开这里……”
他对子辰说。
子辰垂下眸子，收了碗，然后美艳的娃娃脸上展开笑靥。
他说。
“好啊，那子辰就带师兄走！本来也想带你走的……没想到你会一睡不醒，师兄想去哪里？子辰就带你去哪里……”
碗筷的声音丁丁当当，掩饰着心中的慌乱和不安。
凌霄尘已经听过了子辰的解释，他知道子辰当年是故意的，要自己在云宗呆不下去了，他还带着凌霄尘离开。
可是凌霄尘不想逃避了。
“子辰……你知道的……我们不可能的……”
子辰停下身来，背影有些单薄。
“你知道我们不可能的……何必呢……”
“何必呢……”
“谁说的……”
子辰放下手中的碗筷，快步走过来，将凌霄尘拉进怀里，死死抱着，“谁说我们不可能……云宗也好掌门也罢，子辰才不在乎，你要是敢和别人跑了，我就再下毒！将你毒死好了！然后我也跟着你去了……就是追到黄泉……你也逃不掉的……”
“黄泉……”
凌霄尘小的悲凉，可是子辰却看不到，“黄泉……你说的真轻松……恐怕有人……巴不得我死……你倒是帮了他了……”
“谁！？”
子辰猛地拉开凌霄尘，按上他的肩膀。
“谁要伤你！？”
凌霄尘垂下眸子。
他这几日已经想得透彻了。
尽管有些地方还不明白，有些事情的记忆依旧是空白，可是这些事情，他心底却已经有数了。
锦钦确实死了。
被自己害死的。
那玉帝恐怕是施了什么摄魂术，不然自己不可能端着都要去要锦钦喂。
凌霄尘摇摇头，推开子辰的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唇。
锦钦……
你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的心底……
思念，悲伤，我已经放不下了……
让我如何是好……
“子辰……既为一界龙神，又为何也跟着我来到红尘俗世呢？”
子辰摸摸凌霄尘的额头，“师兄……你胡说什么呢？”
“没什么……”
凌霄尘有些黯然。
有些事情他想明白了。
玉帝根本是想除掉自己的。
他还记得锦钦说过。
若是常人也就罢了。
向黄泉之国或者天界的仙人，因为犯了罪或者其他的原因被打入轮回。
自然有相应的命运等待着受劫的人受苦。
可是若转世的人未到阳寿尽时便被杀害，便连魂魄，都不剩了。
玉帝是这样打算的吧……
凌霄尘微微叹气。
自己同月儿的恋情即便是被三界知晓，作为黄泉之主，也没有人能够惩罚黄泉之王下界受劫。
说白了。
凌霄尘是陪着望月自愿跳下的六道轮回。
因为望月才是违反了仙规天条的人。
自己…………
定是被玉帝要挟了吧……
封存的记忆开始慢慢苏醒。
凌霄尘清楚地记得玉帝的话。
“…………等你想起来了……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原来是这样……
子辰压抑地站在一边，凌霄尘扶着床起身，将头靠在子辰的肩膀上。
子辰连忙惊喜地将他搂住，凌霄尘微微闭目。
我现在已经慢慢想起来了。
是不是我的那份力量也会觉醒……
玉帝……
你其实……
是在惧怕着我么……
所以才会罚望月下界。
你知道我一定会跟着他下界的……
然后找机会，改变我的命格，阳寿未尽便杀了我…真是个除掉我的大好时机！
可是……
做这种事情……
定不会由你亲自动手吧……
凌霄尘感受着子辰兴奋得呼吸，和激动的心跳。
龙神么？
子辰……
你这个傻瓜……
也被玉帝利用了吧……
借你的手，除掉我。
可惜你爱上了我呢……
玉帝……失算了……
…………谁说我们不可能……云宗也好掌门也罢，子辰才不在乎，你要是敢和别人跑了，我就再下毒！将你毒死好了！然后我也跟着你去了……就是追到黄泉……你也逃不掉的…………
心里想起子辰刚刚的话，凌霄尘猛地一僵，浑身发冷。
也许玉帝算的是对的……
只有这样的子辰……
才有杀自己的理由……
“尘儿可是累了？”
子辰小心翼翼地拥着凌霄尘，没想到凌霄尘竟然第一次主动伸出手来，搂住自己的脖子。
凌霄尘一言不发地闭着眼睛，子辰不知道他心中澎湃的心潮。
……我还不能死……
为了月儿……
还有钦钦……
不可以白死……
至少，也要知道玉帝的理由。
我必须活着。
“其实……我很累……”
凌霄尘不再睁眼，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子辰，子辰一时间，没有准备，就拥着他一起倒在身后的**去了。
怀抱变的火热。
凌霄尘这一次，不打算挣扎。
“尘儿……你是不是……怨恨着我呢……”
子辰压在凌霄尘的身上，凌霄尘柔顺地躺在身下，墨色的长发恢复了以前的光泽，这么多年来，已经长到了脚下，这会铺散在**，就像一道纠结的网，子辰意识到这是凌霄尘第一次没有挣扎和满是恨意悲哀的眼神，是的，那双眸子，美丽的眸子，紧紧闭着。
“尘儿……你的眸子……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向我睁开呢……”子辰轻轻吻上凌霄尘颤抖着的睫羽，两瓣唇停住，不再动作，“尘儿的眸子里，何时才能有我的影子？”
凌霄尘微微一抖，睁开了眼睛，眼前便是子辰的眼。
形影相交，呼吸相闻。
子辰终于看到凌霄尘的那双碧落红尘一般艳丽的眸子里，可不正是自己的影子。
眼睛是黑色的。
黑色的。
凌霄尘睁开眼，便盯着子辰发呆。
那双眼睛。
不是冰色的蓝，也没有海水的味道。
“子辰，我和你走……”
凌霄尘抹去子辰睫毛上沾湿了的泪花，突然想起了自己见到锦钦第一次哭的样子，心骤然痛了一下，便抬起头来，吻上子辰的唇，谁知子辰向被电击一般，一把推开凌霄尘，颤抖了半天，才道。“你……愿意和我走么？”
“我愿意。”
对不起……
子辰……
我还不能死……
无论如何……
都不能死……
“好……好……我带你走……”
子辰兴奋地拥着凌霄尘，在**连翻了几个滚，又在凌霄尘的脸上亲了好几口。
“我带你走……尘儿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要不要去皇城看一看？”
想去的地方……
月儿的竹楼就好……竹楼就好了，那里什么都有。
凌霄尘有些迷离。子辰却会错了意。
“好！我们就去皇城……有好多好玩的，尘儿肯定喜欢，还有好酒……尘儿喝不喝酒呢……”
酒么……
还记得月圆那日的酒……
好香……
“……尘儿，你说好不好？”
“好。”
凌霄尘满眼都是笑意，“那里什么都好……”
“好！那……我们……明日就走！”
子辰眼睛发涩，怕在凌霄尘身上，将脸贴着凌霄尘的，心儿似乎也能靠近了。
“六年了……终于等到你了……不……子辰一直都在等你……等了好久好久……”
“尘儿……明日就走么？”
“嗯！”
子辰的脸在凌霄尘的，像小猫一样摩挲着。一股香气暗暗传来，和望月却不一样。
凌霄尘仰头，还是那熟悉的床梁。
刻着暗暗的云纹，是云宗特有的标记。
“子辰，那你……把玉佩还给我吧……”时机到了，凌霄尘小心翼翼地问着，那声音，小到似乎连自己都听不到。
子辰突然惊住不动了。
凌霄尘不敢睁开眼看他，便只是急促地呼吸着，等待着子辰的反映。
“好。”
子辰突然‘啵’！地一下又亲了一口，然后爬过床里去躺下，将凌霄尘搂在怀里，盖上被子，“早些睡吧，今日放过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身子不好，明日我们就走。”
凌霄尘仿佛幻听，又不敢吱声，便无意识地点着头。
感受着子辰从背后搂住自己，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子辰将头抵在凌霄尘的背上，是不是错觉，凌霄尘觉得背上的衣衫，慢慢地，微微有些湿。
“要不要再见一面呢？和凌天？”
“不了。”凌霄尘摇摇头。
“好。”
“子辰……”
“睡吧……”
子辰绝口不提玉佩的事情，凌霄尘更不敢去问。
一夜无眠。
凌霄尘捏着被单，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子辰……
这一世……
注定要负你了。
“睡不着么？”
天际发亮的时候，子辰突然发问，凌霄尘吓得一激灵，连忙紧闭了眼睛。
子辰却坐起身来，轻轻下了床。
凌霄尘心虚地趁机翻了个身，将面冲内。
竖起耳朵。
听到子辰离开的声音，不了就回来了，然后坐在床边，轻轻摸着凌霄尘的头发。
半响，只闻一声叹息。
两块冰凉僵硬冒着寒气的东西，轻轻滑进了凌霄尘的衣襟，贴着胸口，冰的凌霄尘一震，凌霄尘随即嘟嘟囔囔地动了动，表示自己仍然在熟睡。拼命地压抑着因为怀中的玉而变得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子辰也没动，就这么静静看着，慢慢的天就亮了。
“这两块玉，其中一个，便是你做的吧，一直放在一起，都沾上了仙气了……师兄的笔迹，子辰认得出的……”
是啊……
原来，我的玉和月儿的玉一直放在一块……
算不算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尘儿……天亮了，你甜甜睡，养好了身子才好，云宗遇到了些麻烦，暂时不能这么快的走，再过几日，我一定带你离开……”
“还记得小时候么？你舞剑，我趴在草上看……后来子辰就死了。”
“可是子辰还是记得的，即便这灵魂变了……我还是尘儿的子辰……这里……”
子辰摸了摸胸口，微微哽咽，“这里，还喜欢尘儿，从小就喜欢。”
子辰的声音很小，生怕吵醒了凌霄尘的美梦，凌霄尘知道，这六年来，子辰便是这般和自己说着话吧。
“我们先去皇城……去吃最好吃的菜肴，喝最美的佳酿，然后找一间小屋子，这回子辰给师兄舞剑，师兄要给子辰洗衣服……”
凌霄尘背对着子辰装睡，微微张开嘴呼吸。
泪水早就沾满了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