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身份暴露
葉一臉上的笑容突然僵直，整個人愣住了。
孫曉琦緊緊盯住他，厲聲道：“MDK | Y究竟是你的什麽人？”
葉一又恢複了漫不經心的表情，一麵擦著盤子一麵悠然道：“他是我的偶像！”
“偶像?嘿嘿。”孫曉琦幹笑了兩聲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葉一麵無表情道：“他真是我的偶像！”
孫曉琦道：“恐怕你的偶像都沒你這麽厲害？”
葉一道：“MDK | Y真與我沒什麽關係，連他人長什麽樣子我都不知道？”
孫曉琦道：“是嗎？”
葉一道：“當然是的，你難道沒有見過他？在江蘇WCG的八進四循環比賽場上。”
孫曉琦怔了怔，隨即笑道：“是的，我見過。”
葉一把盤子放到桌上，帶著一臉類似孫曉琦那種玩世不恭的笑容道：“嗬嗬，你當然見過，因為你就是Dynasty的那個Qi，擊敗MDK | Y的那個人。”
孫曉琦徹底呆住了。
葉一道：“怎麽樣？我沒說錯吧？”
孫曉琦好半天才恢複了神情，笑道：“確實，我就是Dynasty的那個Qi，但你是怎麽知道的？”
葉一站起身，歎了口氣後才正色道：“Dynasty | Qi，DYNASTY戰隊的頭號狙擊手，也是目前中國排名前五的優秀狙擊選手，其特點是開槍極快，基本上不用開鏡，在今天與KK的比賽中，你的在下半場第五局做掉最後的那個CT時，我就開始懷疑是你了。”
孫曉琦笑了笑：“你所說的，我都承認。”
葉一道：“我實在是想不通。”
孫曉琦道：“你想不通什麽？”
葉一道：“你本是一個職業選手，為什麽會在這裏出現？”
孫曉琦看著天花板，喃喃道：“職業選手也是人，也要吃飯，也要生存，像我們這樣的年輕人，沒有理由不讀書的。”
葉一點點頭，他知道這些電子競技界為夢想奮鬥著的人最痛苦的莫過於現實生計的殘酷迫使他們不得不放棄理想:“我了解。”
孫曉琦道：“你為什麽不去參加職業俱樂部呢？像你這樣的人無論哪家俱樂部都會搶著要的。”
葉一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目光，搖了搖頭，道：“難，太難了！”
孫曉琦道：“有什麽難的，隻要你肯練，肯堅持走下去，有一天你一定會站在WCG的領獎台上。”
葉一沒有再說話，隻是神情變得複雜起來，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外，像是在凝視很遙遠的遠方。
孫曉琦笑道：“你問我的問題我都老實招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和MDK | Y到底是什麽關係。”
葉一正準備開口，門忽然打開了。
老板山田英吉一臉微笑的站在門口說道：“葉一君，你出來一下。”
孫曉琦與葉一對望一眼，兩人都苦笑著：這日本佬一臉壞笑，準沒什麽好事。
* * *
又是寂夜。
張瑩走出電梯。
旁邊的樓梯間裏飄來一股刺鼻的香煙味道，她知道，樓上的這個鄰居又在那兒開始發呆了。隻不過這次，煙霧繚繞中夾雜著更濃烈的一股酒氣。
秦羽依舊走在落地玻璃前仰望著夜空，夜空一片漆黑，沒有星光。
張瑩皺了皺眉，走了過去。
“你這次看上去比前幾次都還有心事。”張瑩問道，這句話就像問候一個老朋友那麽自然親切。
秦羽點了點頭，又打開身邊的一罐啤酒。
他已喝了很多，現在頭腦裏呈現的畫麵分外紛亂模糊。
“Dynasty | Y？”張瑩冷冷的問道。
秦羽忽然轉過頭，愣愣的看著她。
“你是不是那個江蘇WCG決賽上的Dynasty | Y？”張瑩再次追問道。
秦羽依舊沒有任何反應，表情顯得很落寞。
張瑩忽然長長的出了口氣，她徑直來到秦羽身邊，與他並肩坐在地上，口裏喃喃道：“Dynasty | Y，你就是Dynasty | Y。”這一次她不再是疑問的口氣，而是徑直對秦羽說出了這句話。
秦羽道：“你為什麽這麽肯定？”
張瑩輕輕吐出口氣，道:“知道嗎？你可以瞞住所有人，但你瞞不住我。”
秦羽驚訝道：“哦？”
張瑩道：“你有一個習慣！這個習慣就可以證明你是Dynasty | Y。”
葉一道：“什麽習慣？”
張瑩道：“每次比賽前，你都是會切換一下小刀和主武器，盡管出了那麽多的近身武器，你的第一個背包永遠裝備的是一把小刀。而在比賽中，你都不喜歡切換武器，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不喜歡的原因，但是其他人，尤其是很多高手切換武器的頻率卻很高，但你不，你從不玩刀玩手雷，從每次比賽一開始，你該換刀的時候就不會用槍，該換槍的時候也絕對不會換刀，你的每一個動作都從不浪費你的每一分力氣，我看過很多人的Demo，但這個特征隻有你的Demo才會有，這個特征別人就算再怎麽模仿也模仿不出來，因為他們沒有你那種精確的計算，所以，你！你就是Dynasty | Y。”
秦羽靜靜的凝視著張瑩，目光裏流露出一絲絲不易覺察的感動來。
這些話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也是自北京賽場上失敗以來，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他是個散漫慣了的人，是個寂寞的人，也許正是寂寞的人才容易被感動。
他見過自己的很多忠實崇拜者，包括Qi在內，但沒有哪一個人像她這樣把自己這麽仔細的觀察過，自從幾個月前江蘇WCG奪冠之後，有悄然離開，如今他最需要安慰的話語他現在終於聽到，他輕輕的歎了口氣。
一個人活在這世上，如果得不到他人的欣賞，那與一個死人又有什麽區別。
良久，秦羽才歎息著道：“你所知道的那個Dynasty | Y已經死了，現在坐在你麵前的人叫秦羽，他叫Pro | Y。”
張瑩也長籲了口氣，像一個趕了幾天幾夜路的人全身如釋重負的停止了下來，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每次在這裏看見他的時候她都會有那種心靈震撼的感覺，因為那種感覺分明就是他在賽場上留給自己的背影一樣，是那麽憂傷，那麽感人，如果不是今天Pro與KK的比賽，恐怕她永遠也想不到，自己所喜歡的那個人原來就在自己的身邊，而且還是她樓上的鄰居，而此刻，夢中人就真實出現在自己眼前，甚至就坐在她的旁邊，她觸手可及，可她卻反而有些手足無措了。
也許，她已習慣了沉侵在自己的美好的幻想中，更習慣了幻想之後在真實現實裏與他咫尺天涯。
她忽然抓起葉一旁邊的啤酒仰頭一飲而盡，許久她才放下酒瓶，道：“你確實Dynasty | Y，我不管你是誰，我隻知道Dynasty | Y就是Dynasty | Y。”
秦羽看著她，他頭一次發現她的眼神產生了很大的變化。
平日裏的張瑩永遠是高高在上的，神聖而不可侵犯的，但現在他分明看到了她注視自己的眼神裏寫滿了熱烈，寫滿了痛苦，也寫滿了心疼。
他了解那種眼神，他愛過人，也被人愛過。
張瑩那種眼神裏所包含的東西分明與雪月蘭看葉一眼神裏的內容如出一轍，甚至與曾經的”她”也一模一樣.
那種熱烈是對戀愛的美好期望，那種痛苦就是隔在他們之間巨大屏障，那種心疼不僅是對她自己的，更是有對自己的。
人，總是對已失去的與未得到的而耿耿於懷。
“羽，你不介意我這樣稱呼你吧？”張瑩傷感的說著。
秦羽歉然道：“不介意，你想怎麽叫我就怎麽叫我。”
他現在已知道自己欠她太多，他已有了種負疚的感覺。
她幫自己在學校報道，這份情他可以還；她幫自己去接觸了解適應大學生活，這份情他也可以還；但她對自己的一片情誼，他是永遠都還不起的。
不是他還不起，是他沒有資格去還。
他想起了自己的過去，想起了自己坎坷的命運，他很清楚自己，愛情這個詞，像他這樣的人是不配使用的。
張瑩又很快喝下了一瓶酒，酒一下肚，她反而說不出此時是該高興還是該感傷。
因為她已從秦羽不經意的眼神裏看到了他眼裏的憂鬱與自嘲。
她了解他，從他進入她視線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一直了解他。
“白首如故，傾蓋如新。”
有的人交往了一輩子都是很普通的朋友，有的人剛一認識就能彼此知心，他們兩人無疑是後者。
“你怎麽來了C大讀書的？”張瑩試圖打破此刻的氣氛。
秦羽苦笑道：“兩年前我本就考起這所大學的。”
張瑩道：“是不是因為去參加WCG而休學了的？”
秦羽搖了搖頭：“我失憶了，在玩CF的過程中我發現我能想起一點點，所以去打比賽了，而且WCG不是那麽好打的。”
“我了解。”張瑩點點頭，她經常在網站上看到很多的CF玩家為了追求那遙遠的WCG夢想而失去了太多太多。
張瑩道：“你們在江蘇的那場比賽獲勝，你為什麽要離開呢。”
秦羽道：“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
張瑩道：“現在你的記憶恢複的怎麽樣了？”
秦羽沒有說話，表情有些黯然。
張瑩道：“你能不能告訴我當時發生了什麽事？如果你當我是個朋友的話。”
秦羽扭過頭去，不再說話。
張瑩歎息著。
許久，秦羽才喃喃道：“我知道你是個不錯的女孩子，我幫過我很多，我也不想瞞你。”
張瑩道：“那你為什麽不說出來呢？”
秦羽道：“不是我不說。”
張瑩沉吟著，歎息著：“我明白，你確實不是不說，你一定有難言的苦衷對嗎？但你從江蘇回來後就一直在消沉，有的東西說出來心裏會好受些。”
秦羽看著她，長長的出了口氣：“去問哈達吧？”
張瑩驚訝道：“原來你們早就認識。”
秦羽笑了笑：“我們一直也是很好的朋友。”
張瑩道：“啊，為什麽我一直不知道呢？”
秦羽笑道：“我們之前就是隊友，我失憶後第一個遇到的人是他。”
張瑩長吐了口氣。
在張瑩轉身要走的時候，秦羽說道：“告訴你個小秘密，葉一就是MDK的Y哦。”
張瑩聽到又吃驚轉過身來，卻隻看到了秦羽的背影。
哈達把三台筆記本電腦擺放在桌上。
海田托著下巴看著顯示屏出神。
屏幕上顯示的畫麵是KK與Pro的上半場最後一局比賽，Pro | Y瞬間滅殺KK五名隊員的場麵已經是C大主頁上CF專區的招牌Demo了.
現在，這個畫麵被高峰用1/4的播放速度反複播放著。
哈達注視著畫麵喃喃道：“我真不明白，他為什麽就判斷得那麽準，你仔細瞧瞧，他射出的每一顆子彈沒有哪一顆是落空了的，看這個KK的隊長，他最先中槍，一共中了12槍，你再看這邊，而他的子彈也恰恰剛好打出12發。”
高峰沉吟著，道：“這個道理我已經想通了。”
哈達道：“哦？”
高峰指著畫麵道：“你看，從第四局開始，一直到十四局，這十一局裏，Pro都在Rush，而且每次都是第一時間衝B區通道。”
哈達道：“那又怎樣？”
高峰臉色嚴肅起來：“問題就在這裏，我問你，如果對方每次都MP5都來Rush一個地方，你會怎麽做？”
哈達苦笑道：“我也會在那裏等著他們來。”
高峰肅然道：“這就對了，人們總對發生過的事情印象特別深刻，所以人們就對已經發生的事總有所準備，這就是人類的心理惰性。”
哈達道：“心理惰性？”
高峰道：“是的，你再看，這個林一每次都衝最前麵，而且每次都是他最先掛。”
哈達不解道：“這是什麽意思？”
許宏宇忽然道：“我明白了，因為他每次衝在最前麵，所以他的視線就是最開闊的，而他最先衝進去，KK的人都會全部向他開槍，這也是人的正常反應，看見敵人就一定會瞄準開槍，而那個時候他就對KK的火力點看得一清二楚，而KK本來就是支訓練有素的隊伍，就算他們站在原地守株待兔，他們每個人所站的位置都是固定不變的，而且是到達最佳射擊效果的。”
高峰讚賞的點點頭，同時點擊鼠標，畫麵又回放：“你們看吧，龍天每次都站在牆壁右側，連續10次都蹲那兒，你說Pro的人再來Rush，他會不會再蹲那兒？”
哈達吐出口氣：“我現在總算也明白他為什麽穿得那麽準了。”
高峰道：“是的，KK每個隊員的位置通過他這麽多局的觀察，肯定已經是計算得什麽精確了，所以他最先穿死的就是靠牆壁最近的龍天和安音，你覺得這個時候所有KK剩下隊員該怎麽做。”
哈達道：“按人的正常反應，大家都會下意識的向後看或是向後退。”
高峰又回放畫麵：“說得很對，自己看吧，江小雪與張磊畢竟是咱們學校成名的高手，最先反應過來的就是他們兩人，他們退後了兩步。”
哈達道：“你的意思就是秦羽已經算定了他們會後退，為了避免換子彈浪費時間，所以揀起了事先準備好的槍，同時扔閃光。”
許宏宇也麵色鄭重的點點頭，道：“如果他的動作稍微慢一點，那麽江小雪幾個人的行動肯定超出了他的計算範圍，那時候戰局就不是他能控製的了，很可能他衝進去就會掛!”
哈達驚訝道：“你的意思是他把自己也閃白也是計劃好的了。”
許宏宇點點頭：“對，依我的估計，他應該是在白屏中從準心看到了江小雪的名字才開槍的。”
高峰又回放畫麵：“有道理，要不他就應該是先殺最右邊的張磊，而不是先殺最左邊的江小雪。”
許宏宇道：“直到他最後把燕楠擊斃，那才是他最真實的槍法。”
高峰點點頭：“這個人對人的心理分析確實太準了，最可怕的對手就是他這樣的人，他運用的戰術是心理戰，我想，這恐怕是CF裏最高境界的戰術了。”
哈達長長的吐了口氣，道：“真不敢想象，外天與他們爭奪決賽資格會是場什麽樣的比賽？”
高峰歎道：“要戰勝他們，恐怕非常有難度。”
海田喃喃道：“廢話，沒難度的話，也用不著我去學校主頁上去買他的Demo了，現在Pro的Demo是全D大最貴的，我說各位，這買Demo的錢應該大家都來給我分攤點吧，好歹也是300兩銀子啊，我若是天天中午吃盒飯也可以吃3個月了。”
哈達笑道：“學校舉行杯賽從來是不做虧本買賣的！”
高峰瞪著他：“你幹脆去買泡麵好了，可以吃上這一個學期。”
許宏宇道：“最好去買火腿腸，夠你吃到寒假過年。”
“哈哈哈哈。”料理店裏爆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
酣笑中，高峰的視線餘光下意識的掠過張瑩，她依舊什麽表情都沒有，仍坐在那裏發呆，仿佛她的世界是注定不會融入這歡笑裏來的。
高峰歎了口氣，自他那次他向她表白之後，他們之間幾乎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她似乎有意無意的在回避自己，這種感覺不好受。
許宏宇向高峰使了個眼色，高峰點點頭，但又搖了搖頭——女人的心思，誰又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