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

61、第 61 章

字体:16+-

第 61 章

“什么……什么时候?”海棠儿的声音有些颤抖,拿眼悄悄看了看那个门外,在人前人后忙碌的宝婵姑姑,心中吃惊,宫里皇子通常正室之前会有侧室,但……纳兰姑娘会怎么看?

福恒答得干脆而坚定,毫无惧色:“上月……”能和母亲分享小小的心事,虽知道不能明说,但比闷在心里舒坦许多,多年的疏离也似乎因秘密的泄露而被微微荡平。

海棠儿这下不用担心儿子不知道成人之事,却被其他的担心侵扰,她小心的问:“几……几次?”福恒很干脆:“两次。”海棠第一次当母亲问这些难堪的事,不觉脸红,但儿子那面不改色的样子,着实让她吃惊不已,不知道宫里的人怎么教孩子的,说起**竟然一脸坦然。

“第一次……多久前?”少不得,厚起脸皮,海棠儿可不想第一个孙子出生时和康安一样没名分。她记得她发现怀上康安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多月的事情了。

福恒不明白母亲问这么细干什么,颇为不自在地说:“正月十八……”

海棠还是硬着头皮问:“后来一次的时间呢?”

福恒微微撇开脸,低低地说:“前夜……”海棠忙在心里算时间,而后支支吾吾问:“你知道……她月事多久?”

“月事是什么?”福恒瞪大了一双眼,不明白地看向母亲很不自在的脸,海棠明白这就是不知道了,要她解释,她可不行,等将来他媳妇说吧,想着又拿眼看了看宝婵以及她身后太子忽然赐的美人纹焰……

福恒循着母亲的目光望去,看见了宝婵和纹焰,知道母亲误会了什么,但是真是误会吗?他自己也说不清。宝婵是皇太后给他的侧室,纹焰是太子听说他成人后赠送的美人。永铭说,这二人必须临幸,否则有麻烦……

海棠回头看儿子突然深沉的眼睛,尴尬的笑笑:“以后你就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福恒偏开脸,淡淡地说:“见着就喜欢了。”莫名的他想起那双在墙后晶亮的眼,如今不知道看着谁。

海棠不觉笑了,很久没看孩子这么贴近的模样,真是漂亮,可惜那二人皆不如自己儿子,不觉放下担心细问:“康安喜欢她什么?”

福恒初一听愣了,从没想过喜欢他什么,但仔细想来却也只能说:“他很漂亮——尤其是双眼睛很美。只是对孩儿忽冷忽热的。”

海棠笑了,女孩子遇上心上人谁不半是娇嗔半是憨傻,看样子女孩竟是很喜欢康安,并不仅仅是为了权势。

再看儿子康安这模样,别说女孩子见了喜欢,只怕男人见了也会失神于他的俊美无匹,英姿飒爽,何况六七年的宫廷教育,举手投足无不是皇家的做派,她看过福府的那个二公子福御,那样的好相貌和自己的儿子相比也是云泥之别,想必站在众位皇子中间也该是玉树临风,卓尔不群吧。毕竟,她的儿子也是他的孩子,揉着南北的美……

“娘?”福恒不明白母亲为何问了一半,就看着自己发呆。

海棠回过神,笑了笑,淡淡地说:“想起了与你爹遇见的时候,我也是豆蔻年华啊,如今我的儿子都如此大了……”福恒想起皇上,心中掠过一丝痛楚,不过整个福府也只有福政对他母子最好,只是这好只因为他是“他”儿子吧。

夫妻究竟是什么呢?只为了生儿育女吗?宫里是这样,府里也是这样,只有永铭说:“有一句叫做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等你遇上你心爱的女人时,纵然是百炼钢也会变成绕指柔……”永铭说话的眼婉转,似笑非笑的脸撩动他的心,缠绕如丝,只想拉住他刮过他脸的手轻轻地含在嘴里,说遇见了你,才一定要做个英雄!不为气短,只为与你厮守——

但他却像扑翅的蝶儿。每次都在他满心荡漾的时候泼上一瓢冷水,说:“我也不贪心,如果程潜是女的,别的绝色我也不想了。康安你呢?”

他福康安不贪心,只要永铭喜欢他,男的女的他没敢奢求。

“康安?想谁呢?”海棠儿挑眉,第一次满是促狭的笑意,心里却忍不住嫉妒,自己的一生何曾被人如此眷念?那个坐拥三千佳丽的人,也许连她的模样也只能从康安身上寻找吧,可惜康安相貌极好,只是像她的太少。

福恒脸色一红,幽幽地道:“想也无用。他心里未必有我——”

海棠儿怔了,为情所困的孩子,竟不知福:“傻孩子,她人都给了你,难道还不喜欢你?你以为那事是玩笑不成?”福恒一听,心里更不受用,永铭可就是把一切都当玩笑呢。如果是真心,就该知道他的心有多苦——至少捎来只言片语,而不是和他赌气不理。

闷闷地,福恒只说:“这两次他本不乐意的……”

海棠儿一听,看着心情沉沉的的福恒,好奇究竟是谁?便问:“宝婵?”

福恒摇头道:“姨娘没见过——”以后也见不着,他那样的身份,不是母亲能见的,而且他也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生母是海棠儿——虚荣的心让福恒深深地愧疚,但是一想到让永铭知道自己的母亲不过是个曾经西子湖畔的卖笑人,他的心就受不了。

他要永铭的爱,与尊重,没有瑕疵。

海棠儿一听,心一沉,无缘的人爱越深会伤得也越深!一如她自己,醉了一夜,蹉跎了一生,卑微的姨娘也算不上,为了儿子的前途,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认。

海棠儿试探着问:“如果今后他是别人的人了,翻过年有了自己的孩子,那时……你也做了父亲,康安你怎么办呢?”

福恒从来没想过这些,愣了愣,握紧了拳,许久方说:“除了他我谁也不喜欢——他将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只是说的时候,心里也知道底气不足,满是惶恐。

海棠儿摇头,世事那由得你喜欢。而人心又何曾是一成不变的?当年自己执拗地生下康安,结果没有她期许的天长地久,最美好的时候陪伴自己的只是贫穷与落魄,饥寒交迫的沦落,得到了什么呢?那个男人要儿子却不要她……

但看福恒并没有她当年破釜沉舟的执拗,她就放心了,人心总会变,当年那个说只爱她的男人当年的真心何在?康安也是他的孩子——

海棠儿拉住儿子的手说:“娘知道你是个实心的好孩子,我别无他求,只求你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为我争一口气,绝不做出抛家弃子的事来。”福恒点头,他苦笑即使他想,永铭舍得抛下他皇子的尊贵,去做平民吗?即使永铭愿意,自己又怎么舍得让娇贵的他受自己曾经的苦,何况自己再也不愿意再过那样的日子了,他说对自己的说那样的日子,他福恒绝对不要再过,哪怕青云之路要睡卧马鞍桥,辗转南北戎马一生……

末了,海棠又忽然想到自己这一生,忍不住说:“别忘了她。”

福恒默默的看着母亲,点头。

心想能忘,还是他福恒吗?

次日,忙碌的福府——唯独看不见福恒忙碌的身影。

自一早去隔壁的老格格的院子叩安,福恒几乎就处于神游状态,即使他被生母请去了新房,做最后的调整,也丝毫没有这就是他今后的卧房的认识——在宫里皇子们即使成亲后,与自己的福晋也是各有各的卧房。

一色色的红,与永铭那间龙飞凤舞的新房不同,柔柔的少了富丽,多了他陌生的柔和。

他没什么意见,他唯一仔细更改只是那间书房旁边的几间屋,打通了书房与内室连成一间,当地设了一张花梨二色大理石大案,并设了床榻蚊帐等常用物事。海棠起初很奇怪,后来问宝婵,才知道在宫里,夫妻并非都是同住一间,他们有各自独立的卧室,梅园没准备,福恒索性就将书房改成了卧房,海棠有片刻的怔愣,心想娶了媳妇睡书房成何体统?也不知道这是祸是福,尤其在知道儿子心有所属后,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福恒进来看了一眼,就打算离开,但海棠却在笑问:“不喜欢?”

福恒摇头说:“她住的屋子,还是她亲自来打理得好,女孩子喜欢什么,我哪里知道。”

海棠笑说:“她的屋子不就是你的屋子,两个人都喜欢才好。”

福恒不解,笑说:“我又不住这。”

海棠佯怒道:“什么话,在我们江南夫妻都是睡一间屋子,有一句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就是指这个。哪有男女结了婚分房而睡的道理?别人不知,还以为小夫妻闹别扭,互不理睬呢?”

福恒看着母亲满是不解:福府里福政与妻妾成亲至今不都是分房而居?宫里的皇子们也是分房而居,只是想谁了,去谁的屋,或者喊到自己的屋子过夜。父亲福政据他所知也是如此。夫妻都睡一间屋子?那么修那么屋子干什么?只有贫苦人家才会一家人挤在一间屋子里……他不是个贫民,他是皇子——即使没有名分。

而且,每天面对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即使熟识如宝婵,他也常常无言以对。尤其回福府那日皇太后把宝婵给他做侧室后,他更是说不清的别扭。

想起永铭在卧室拉住金哥情意绵绵的样子,他就更别扭,原来永铭那小子有了他,还在想别人,而这个别人每天就守在他身边,亲密无间……走了一个程潜,一个朗月,还有一个金哥,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郭哲?还是那八个眉目清秀的哈哈珠儿……

如今更好,来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嫡福晋茶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