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糖燈之遊
大屏幕上角色列表一格格亮起, 最後進行隊內互換,完成了雙方選角的最後確定。
“大魚”名下的是穿戴著內測皮膚“風雨貴胄”的人神混血刺客冀央,配合著解控型輔助伊恩、高攻速射手莉莉、觸手係肉盾西奧多,以及水法師姚姬, 組成了一支能控製敵人、也可以解除控製, 能快手斬亂麻,還能打遊擊戰的常規配置。
相比鬱崢這邊五人所有職業雨露均沾一派和和氣氣, 陳濟那邊火藥味重了不少,濃到台下的觀眾都快要發現出來了。
除了小橋夠幸運,沒人與他撞職業,順利挑走艾倫之外, 全隊也隻有陳濟一人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角色。
陳濟還是太過強勢, 選了玄鶴之後便再無退路,隻能擔著隊友的嘲諷, 憋氣期待著開局。帶有重生技能的輔助菱藍誤打誤撞地占據了法師位置, 剩下兩人撞車雙選了肉盾——美澳卷退役軍人喬納, 以及才亞太卷上線不久的蠻娘劉氏。
上午才輸了比賽的劍客, 和一位隻適合在戰局外偷放冷槍的艾倫,加上一個輔助,帶了倆肉盾,小橋這邊的組合可謂是讓眾人出乎意料。
雙方選角結束,進入遊戲隨機地圖搖選階段。畫麵閃過山脈閃過深海, 最後停留在夜色深沉、屋宇錯落的海報上, 引起台上台下一陣嘩然。
“糖燈遊……”大橋一愣, 又突然笑了出來,肆意地伸了個懶腰,“這一局有得打了。”
鬱崢看著屏幕上五五對立的載入界麵若有所思,他的視線來回逡巡在不同角色對應的玩家名上。聽到周遭的響動後,他偏頭略過轉移了方向的鏡頭,對上腿姐視線,用修長白淨的手指點了一下屏幕上的紅妝少女,又點了點相鄰的背槍青年,無聲地挑了挑眉。
腿姐勾起嘴角,十分狂妄地指了指鬱崢,又比了手刀,在自己脖上劃了一道。
鬱崢無奈地勾起左手食指拇指,隨意地比了ok手勢,視線收回看向屏幕,在十個人完成就位後,便操作著鼠標準備開始控製手下角色。
穿著風雨貴胄皮膚的冀央一身褐色華服,長發高束,腰間佩帶著墨色的驪龍佩,袍角繡著神秘的銀龍紋,麵如冠玉,勁如蒼鬆。
他站在一隻破舊的木舟上,頭頂是有著厚重青苔的石橋。河兩側的街道上紅影明滅的糖燈籠在河水波浪中蕩漾出殘光,投在冀央冷硬嚴肅的麵容上。
“我們匯合還是繼續分散?”豪甜掃了眼小地圖,確認完隊友們的方位,在耳麥裏出聲。
“我先分散吧,我趁著開局的隨機位置去抓人。如果安全的話,大家在香荷莊裏見麵吧,那兒安全些。”鬱崢操作著冀央貼近橋底,晃動著視角確認完周遭沒有敵情,才在耳麥裏開口。
“回字型水寨?是個藏人的好地方。”大橋點頭,“我還在杏林苑,給我一分鍾。”
“喲,一個對線,穿越整個地圖來找我們,值不值得啊。”腿姐無良地調笑,“……我看到了艾倫,但我一個人不敢上,他走位很大膽,感覺身邊有接應。這麽幸運的嗎?開局就兩個人在一起?”
“上吧,我弟就愛這樣,最喜歡在有增援的時候裝小可憐,在獨自一人的時候裝大頭蒜……”大橋撇嘴,賣弟弟賣得沒有半秒猶豫。
“別上,等我。”鬱崢沉聲,打斷了大橋生動的形容。
“行,等你……男友力爆棚啊大魚,真的不來吃香喝辣麽?”腿姐笑得很無賴,手下的動作卻很謹慎。帶綠色花紋的噴水魚縮進巷尾馬車後,從陰影裏看向毫無所察的狙擊手艾倫。
對腿姐性向心知肚明的鬱崢這次都懶得回複,一聲不吭地兀自趕路。倒是坐在最邊上的裘大山和豪甜聽著兩人打啞謎,都不正經地笑了出來。
冀央的移速很高,在狙擊手還未走出一條街外時,冀央就尋著噴水魚隊友的位置摸了過來,故意指示腿姐做出假動作,逼狙擊手選擇另外一個岔道,在看到獵物身形之時,配合趕來的噴水魚射手,在光影初現的街口成功收走了本局第一個人頭。
[係統]我方玩家“大魚(冀央)”戰勝敵方玩家“小橋(艾倫)”,敵方剩餘複活機會9次。
狙擊手撲倒在街區轉角邊的矮幾上,而身量高大的刺客帶著一隻胖乎乎圓溜溜的肥魚逃之夭夭,一轉眼就沒了身影。
“什麽玩意兒?這就死了?”陳濟看到屏幕上的係統通報,一臉錯愕地看向隊友。
“……”小橋臉色不善,聽著陳濟口無遮攔的話語,更加不爽,但強行壓下,隻歉意地笑笑,“我已經盡量避開了,但冀央手腳很快,噴水魚出了名的攻速高,撲哧幾下,就剩血皮的我被刺客收走,也是一秒都不用的事。”
“被夾著打,一個信號都不發?”陳濟不依不饒。
“夠了!”操作著肉盾蠻娘的資深主播凜聲喝止,耳麥裏迎來了一片清淨。
直播鏡頭下,兩隊仍然在有條不紊地對戰,相互試探著互換人頭和局勢。隊內耳麥裏,一隊正斬獲著豐收,悶聲發大財。一隊士氣逐漸低迷,最後變成了孤軍奮戰,寡不敵眾。
小橋的狙擊手艾倫極度依賴良好的視野條件,但糖燈遊地圖以水鄉家舍為基調,又在夜晚環境,讓艾倫的槍法準度大為下降,取不走對麵的性命,還隻能幹看著隊友犧牲。
敵方肉盾蠻娘一直在引導主戰場,替隊友們承受著眾多技能。而最該承擔收割責任的劍客玄鶴卻一直找不到好機會切入敵後。鬱崢這邊的射手法師都被保護得像在鐵桶裏一樣,陳濟在多次繞後卻顆粒無收之際,選擇去找尋刺客冀央的位置,準備先解除掉威脅著自己隊友的大魚。
可惜鬱崢一直在密切關注玄鶴的位置,時時刻刻與他保持距離,讓自己一直處在安全的遊走狀態,成功擾亂了敵方的陣營和節奏。
現場的粉絲和直播通道裏的觀眾大部分聚焦在鬱崢隊伍這邊的戰績,少數人才關注到了另一隊不在狀態。賽局結束得很迅速,完全沒有出現大家預估的持久戰。
節目比預期早了將近一個小時結束,鬱崢等主播被滯留在場地裏,接受著主辦方臨時加塞的互動環節。終於等到散場,在聚餐差不多告一段落時,鬱崢找了個理由客氣地離場,打包了兩份小龍蝦,喊車回了酒店。
等鬱崢抵達酒店樓下時,正好遇上了同樣準備進門的路易。
“路易?才回來?”鬱崢回身帶上車門,趕忙喊住正在進入酒店大堂的高大青年。
“大魚!”路易當即回頭,一臉意外又驚喜,“這麽早就回來?我看到你給我發的消息,還以為你要到很晚。”
“他們都吃完了,準備喝酒續攤,我不愛這口,就先回來了。給你帶了兩份小龍蝦,我們快上去,蝦冷了就不好吃了。”鬱崢抬肘,示意路易看他手裏的打包袋。
“我買了湯麵和冷麵,準備留著冷麵給你回來吃的。正巧你早回來了,一起吧。”路易摟了摟懷裏的芋圓,“我們應該帶貓包來的,或者在這兒買一個。”
鬱崢看著路易兩手各種袋子,還費力地托著芋圓,也很認同這個觀點,“是,但我們留在湘城的時間也很短了……明天我沒辦法帶芋圓出門,後天就走,再去買也沒必要。”
看到鬱崢按住電梯,路易快速閃入電梯裏,微微低頭看著鬱崢走入,“你明天有安排嗎?我上午也要自己出門一趟。”
“要,我也是上午。下午都回來了,有時間可以再逛逛,或者休息一下。”
鬱崢點頭表示自己已了解,心下卻對路易,這位完全不熟悉湘城的外國人,提出的“自己出門”一詞頗為好奇。話到嘴邊,又想到路易也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安排實屬正常,便不再多問。
湘城的小龍蝦夠味,一盆純辣油香,一盆紫蘇口味,兩種風格同樣帶勁,吃得路易和鬱崢兩人滿臉通紅,最後隻能拿著酒店自帶的茶水解辣,頻頻去洗手間用冷水撲臉,到了入睡時都在回味。
翌日,鬱崢醒來洗漱完畢後,發現路易已然出了門。他照料好芋圓後,也跟著離開了酒店,叫車往城西的郊區駛去。
正巧遇上公假日,年末踏青祭祖的人不少。鬱崢多年未回,靠著熱絡的司機指路,這才找到了路邊賣花的小販,甘心被宰了一筆,買了捧花,還有各種香燭錢紙,一個人往山上走去。
他當時幾經周轉,委托國內的朋友,就是為了給父親找清靜地界。這麽長時間他也就回來過一次,這下陰差陽錯在華國活了回來,本就準備抽時間回來祭拜一番,沒想到遇上主播邀請賽,怎麽說也得紓解一下壓抑在心底的愧疚和懷念。
父親安葬的位置他心裏有數,曲折的路徑也沒有繞暈鬱崢。他跟著人流慢慢走,看著身邊行人越來越少,終於看到了石碑上那銘記不忘的麵容。
他一時不知道說啥,摸過一旁放著的掃帚,靜默地給家父安寢之地打掃清理。方寸之地打掃起來很快,鬱崢放了掃帚,從塑料袋裏抽出一個紙質的大別墅,邊點燃邊自嘲,又失落地笑。
當時老爺子怎麽說來著?
“考年級第一不是逃課的資本,也別拿比賽當放縱的借口。要打遊戲就別讀書,也別拿家裏的錢……”
鬱崢換了個姿勢繼續蹲,後悔方才沒在小販那兒多問兩句,說不定還真有五三黃岡什麽的,能給老爺子捎去一套。
照片上的父親依然盛年模樣,而他已經不是當時那個賭氣的少年了。鬱崢盯著照片看了幾分鍾,默不作聲地跪下磕了個頭,轉身就走。走兩步又停下來,揉了揉眼眶,抬腳走得越發快了起來。
鬱崢滿腦子思緒都是亂的,還準備著繞道去商場買點旅遊紀念品平複一下心情,沒想到在下山路上前方人流裏,看到了個高挑的身板。
那人實在是太高了,在眾多華國人裏,真真是鶴立雞群,身上的外套也是鬱崢眼熟的一件。加上日光下泛著光亮的淺茶色短發,讓鬱崢對此人身份篤定無疑。
路易背對著他,從一處方向拐過來,兩手空空。鬱崢疑惑地看著這個背影,看著他逐漸消失在視野裏,原本盤旋在心底的疑惑這下又敲鑼打鼓起來。
他明知道這是路易個人的私事,卻抑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探究。昨日路易言辭裏有意避開他,就是一種無惡意的暗示,他能懂。
但他實在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路易,加上幾日前他們出發湘城時路易醉酒前說的話,鬱崢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既離譜又有譜。
內心掙紮下,鬱崢悄然往路易拐出的方向走去,目光如炬掃過一排排名字,最後在一個石碑前停住了腳步,狠狠地抽了口氣。
石碑上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麵容,台板上的花束還在滴著水珠,像他在小販那兒買的款式。自己的名字也是肅穆的黑,與先前看到父親名字的風格,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