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相愛相殺
鬱崢真的非常想抓路易過來說說話, 問下他隊裏是個什麽情況。他覺得自己這邊大問題沒有小毛病很多,不知道路易那邊是一帆風順,還是也同他一樣也有煩惱。
或許是鬱崢視線太過專注,路易似有所感地抬頭, 一臉茫然地對上了鬱崢“含情脈脈”的目光。
鬱崢努了努嘴角, 一臉無奈地笑了下,又朝著路易抬了抬下巴, 無聲詢問路易的情況。路易滿臉莫名地睜大眼睛,兩秒之後領會了鬱崢的深意,小幅度地搖了搖頭,還癟了癟嘴。
那囧萌又一本正經的表情, 結合身上穿的金毛衛衣成功把鬱崢逗笑, 給路易拋了個幸災樂禍的眼神。
路易沒從鬱崢那兒得到絲毫同情,不甘心地低下頭去, 再也不抬起臉了。他一開局就隨機匹配到了四位隊友, 三個人皆為非stakes平台的主播, 最後一人還是個拚流量、拚熱度、拚鏡頭的三拚小生。
三位主播從一開局就在爭法師、射手、刺客三個核心輸出位, 對輔助和肉盾這兩個奉獻型角色半句不提,裝傻得演技一流,比身邊娛樂圈小生還專業。
三人雖然明爭暗鬥地鬧,但沒一個人敢把路易拉進戰火。路易心下搖頭,不打商量地直接拿下了刺客角色, 一方麵希望和大魚好好交手, 另一方麵還希求刺客位能在四個隊友內訌中打出優勢。
開局後, 一個主播控製法師姚姬增援,在麵對隊友已死的情況下還不撤離,故意把自己陷入險境以吸引鏡頭注意,選擇與對手一挑二,結果被雁啄眼成為笑柄。
路易認為追求刺激是人之常情,有時候他也會在水友局裏放縱自己,追求驚險和快感。但他絕對不會在正式對局中如此魯莽冒險,更不會急功近利地從關注度出發,用拙劣的手段吸引注意。
隊伍中娛樂小生確實在平日裏玩過sam,在選角時大度表示自己擔當肉盾位,無疑讓他鬆了口氣。但在開局後隨即發現小明星技術很有水分,完全是經紀公司包裝出來的假貨。刨去過度的捧吹,他的真實水平還不如在sam五千分段裏隨意抓出的玩家。
一位完全不顧正來增援的隊友就選擇貿然單幹敵方的肉盾,能取勝本就很難,還還被敵方增援抓了個正著,開局就送出一血,小明星在死亡後半天說不出半句話,怕是心底有愧又不知如何開口。
路易麵對這種情況,也沒有辦法,隻能作壁上觀,心下格外想念單純不鬧妖的主播大魚,對自己把大魚送上對手席一舉分外後悔。
他眼裏的大魚是個安靜性子,即使平日在直播間裏也不興“說騷話、撩撥敵友、故意涉險”等刻意調動氣氛的套路。上了比賽更是如此,他隻關注團隊狀態,把爭取自己出鏡機會完全不當回事。
路易視線鎖定在屏幕上,心思卻飄到了對麵人身上。大魚那邊隊伍裏除了他自己是主播,就隻三個素人大神加容玄這個公眾人物,應該不至於出現他這邊“群芳鬥豔”的鬧劇……
素人大神鮮少參加公開的線下活動,對局裏更加關注輸贏本身和技術對拚,不會刻意去折騰幺蛾子。容玄這個公眾人物上了年紀性格成熟,還隻當遊戲是業餘愛好,在遊戲裏也不會抱有“一領**”之念。
……哪像自己這邊,這仨主播把賽場變成了勾欄院,活色生香地玩著心跳,對比賽本身的競技成分視而不見,當著台上台下全部人耍把戲。而唯一一個想要認真打比賽的小明星,卻是個貨真價實的水貨,時不時還幫倒忙,搞得他心頭火起。
局都開了,路易自然沒辦法。隻能一邊操作刺客冀央,一邊抽時機“提點”玩肉盾的年輕明星,旁敲側擊打壓三個主播的勾心鬥角。
要是路易知道這位明星被自家經紀公司包裝成“打遊戲職業級高玩”、“跨界技術流”等人設,而且等著當天活動結束還會再加一層“世界冠軍的優秀隊友”新稱號,估計連當下搭話都吝於施舍。
這邊路易已經扛上重任,不敢再敢期待隊友,隻能央求他們別以身試險白送人頭。那邊鬱崢在糾結著人不齊、隊友心態爆炸的問題,對後續團戰猶抱希望。他想,刨去正在等待複活的刺客,剩下四人最好抱團前行不離不棄,才不會被敵方刺客乘虛而入。
路易一直等不到合適的機會去切入,隻能不遠不近地跟著,在保持安全距離的同時關注著四人動向。三個主播都在躍躍欲試,娛樂小生的肉盾遲疑著不敢上前去吸引四人吸引力,搞得路易背地裏直皺眉頭,恨不得親自以刺客之身上前對手入局。
前冠軍隱晦地用語音頻道提醒小明星,等著小明星操作著肉盾跑出去後才開始認真觀察局勢。畢竟五人不同心,難度再高一些的戰術可能會出現完成風險,得不償失。他不確定他們采用連環局,一個最基礎最大眾流的戰術,會不會被大魚識破。
自從他開始重回sam,與大魚已經曆了上千局對戰,玩各種各樣的戰術的隊伍都見過。特別是後來開新號帶著直播間觀眾一起開黑,他們自己都玩上了套路。
從華國行開始,大魚早就超出了他先前對他的第一印象,從一個心態穩定技術精湛的年輕人,變成了一個對戰術極其敏感、多智近妖的老手。在這樣濃墨重彩的人眼皮底下玩他擅長的手段,不知會不會計謀未成而先丟性命。
路易對即將施放的己方戰術心裏沒底,鬱崢就對隊友戰力不夠而愁白了頭發。
劍客玄鶴還有一分鍾複活,但離係統通報局內玩家位置的公告還有不到三十秒的倒計時,這就意味著,他們很有可能在三十秒後遭遇一場硬仗。也或許是三十秒內,那一定有誰在監視著他們的行動……
“我好像看到對麵肉盾了。”容玄不期然開口,又遲疑著補了一句,“不太確定。”
鬱崢及時調轉角色視線,果然發現地方肉盾在背對著他們趕路。
“抓嗎?”操作著西奧多的文弱青年低頭看了眼屏幕最下方的狀態欄,“我兩種形態可以隨時轉換,狀態是滿的。”
“我們找個地方躲,先觀察一下。”敵方暴露的肉盾在眾人十點鍾方向,而正前方恰好有一個斷坡。鬱崢權衡著地形,暫時無法判斷肉盾的出現是意外還是誘餌,隻能帶著眾人往坡地邊緣溜去。
“這樣吧,我摸坡上去開視野,肉盾和輔助都保護射手。”眼前肉盾消失在了一片碎石後,鬱崢思索兩秒,果斷選擇自己獨行開路。
他是實在沒辦法了,再拖下去四人就隻能被打,不如分一人出去從另外角度開視野,說不定能賺回點甜頭。
法師伊娜獨自一人往坡上溜去,好在這片區域覆蓋著大量的熔岩,伊娜身上的金光被高亮的紅光所掩蓋,倒真不起眼。坡頂是一個高高翹起的凸尖,是周遭視野最好的地方。
剩下三人躲在石後,等著鬱崢給他們傳遞前方的敵情。鬱崢調整角色姿勢,占據高地後往前眺望,果然發現肉盾縮在一碎石塊後背對著他們,身邊沒有其他敵人。
鬱崢一瞬間想到陷阱二字,但再一看周遭的地理環境,就覺得陷阱實現可能不大。
他們和敵方肉盾中間相隔大概七百步,一左一右有兩個圓形熔岩裂口。再包遠路就隻能走路程長很多的小裂穀,僅存十五秒的通報時間上不允許這個方案。
“能走嗎?我們會不會謹慎過了頭?其實人家也沒有在蹲我們。”文弱青年懷疑道。
“不,再看看……上吧,不然沒有進展。”鬱崢相當糾結,但考慮到隊友的意見,還是在語音頻道開口,“大家可以走前方直路,熔岩裂口周圍沒有敵情。”
剩下三人一聽當即動身,鬱崢還沒來得及把留守一人的話說出口,隻能幾步翻身下坡,用盡全力希望跟上隊友。
“……大家等等我。”鬱崢在伊娜落地的一瞬間調整好了視角,剛準備發起前衝技能趕路,就猛然發現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屏幕上方的血條突然變成了灰色,法師被不知何處來的控製效果給釘在了原地。
誰猜出了他的下落點!還早早地蹲進坡頂也無法看到的凹陷處?
“救我!坡下有人!”鬱崢當即在語音頻道喊出,“是路易。”
被固定的視角裏,出現了一襲華服的黑發男人。鬱崢長歎一聲,雙手離開了鍵盤。他看著自己頭頂血條一點點往下掉,冀央不急著開大招收割,反而慢工出細活,用普攻一刀刀消耗著法師的血。
鬱崢從屏幕上隻能看到冀央的堅毅冷峻的麵容,脊背寬闊的男人在熔岩血紅的背景下,就像個從地獄出來的囚犯,在肆意進犯著敵人。
鬱崢隊友聽到聲音都一愣,他們剛才完全沒有往側邊看一眼,根本沒想到要為法師檢查一下降落點的安全。三人通過時,刺客都沒有半點動靜,想著就是在等法師自投羅網。
隊友全力後撤,但還是晚了一步。一陣濃密的黑霧裏閃出零星尖銳的金光,鬱崢還是成了路易的刀下亡魂。
這一次相遇,稱不上有來有往,隻能算是單方麵的屠戮。但比先前的追擊更有美感,兩人靜默地完成對戰,在台下觀眾看起來,就像是一場藝術。
背靠著坡底的刺客在三人擦肩而過時努力把身形藏到黑暗裏,等到一身金色的法師掉落下來,就從後偷襲一擊即中,還故意繞到前方麵對麵挑釁了一把。
優雅又強勢,還非常的狂。
現場的觀眾叫了起來,對路易這個明顯在針對鬱崢的狩獵,報以最崇高的敬意。當然,也有部分嘉賓和觀眾發出了笑聲,不知道是在感歎路易的預判,還是在心疼又一次被抓的鬱崢。
直播頻道裏觀眾也一時被鎮住,大量的彈幕還未來得及發出,就看到了戰局裏的新變故。
容玄三人救援鬱崢未果,轉而開始攻擊路易起來。刺客移動靈活,三翻四次在坡底這個狹小的地界裏躲避掉了致命的技能傷害。
這時候容玄三人關不上在後麵的敵方肉盾,隻想趕緊收割掉“作了惡”的刺客,沒成想看到最遠的小裂穀裏跳出了敵方的其他成員,加上演戲演夠了的敵方肉盾,從三個方位包抄而來。
唯一沒敵人的方向正是冒著熱浪和氣泡的熔岩裂口,是該地圖自殺的最好歸宿。
天羅地網,五對三的碾壓,在一場混戰中終結。
三人想著沒有退路隻能背水一戰,容玄難得發揮出了本事,在奶媽和肉盾全力保護下,收割走了對麵的兩個人——因為走位不慎吃了大招的肉盾小明星,和想要秀操作結果跳空被花臂大漢手下的西奧多甩進熔岩的法師主播。
劍客玄鶴剛複活好,其餘四人就進入了等待複活的“小黑屋”。鬱崢隻能利用“複仇巡航”的死亡技能幫助獨苗苗玄鶴躲避敵人的靠近,其餘時候隻能耐心等待自己的複活,無趣地看著台下的觀眾和嘉賓,再偏頭看打得認真的茶色短發青年。
第二輪對決成愛落定,這時直播頻道裏的彈幕才真正爆炸式增長起來,眾人對路易打大魚的行為表示了褒貶不一的看法。
“路易是個冠軍啊,怎麽一直在蹲著大魚這個年輕主播打。”
“刺客盯住對麵血條短、輸出核心的脆皮,很天經地義好嗎?”
“路易這個刺客可謂是眾多刺客的學習典範了。[豎大拇指]”
“要是大魚打的玄鶴,那就兩刺客狹路相逢,估計會很有看點啊。”
“隻有我覺得很蘇麽!相愛相殺什麽的,還要看著對方才把對方收走,這是作為對手的尊敬吧!”
“樓上想多了,沒發現大魚一看到電腦屏幕上是路易的冀央就別開了臉,明顯心裏很懊惱好嗎?”
“路易:(專門繞到前方)確認過眼神,你是對的人。[噗嗤]”
“大魚:(指著心口)陰影麵積三室兩廳。”
場上十人正在激烈對戰,台下的觀眾嘉賓,以及直播通道裏的網友,都漸漸開始議論的議論,歪樓的歪樓,就路易大魚的兩次對決,展開了腦洞的比拚。
鬱崢不知道眾人的觀點,隻知道自己又氣又想笑。
以往他都站在冰熊隊員身後,嚴格來說不算是執行對局的人,自然隻見過路易的風格,卻沒有實實在在與他接過手,直到重生後的亞太卷內測服,才第一次成為路易的正常對手。
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中,他從來沒有被路易這麽針對過。他一直與路易保持著戰友關係,即使後來在直播間裏為了演示往生祭地圖而拉著他開一對一,路易也是點到為止,從來沒有出過狠手。
這次對局,他被路易直接拖上對手席,撲麵而來的殺招打得他都有些撐不住。
明明這人前幾年還沒有這麽精明和凜冽,怎麽一退役還更厲害了呢?
難啊!想要在這樣的男人手裏抵抗住攻勢,還要反打一頓,難啊……
帶著群臨時隊友的鬱崢再一次陷入了惆悵,不得不認栽,承認自己還沒找到克敵訣竅,在麵對已全麵升級的路易時心有餘力不足。
鬱崢這邊丟了七個人頭,而路易那邊僅僅丟了四個。七四之差在一般對局裏實屬正常,但放正式比賽中就差不多代表著結局。
逆風翻盤也要看對象,麵對至今沒死過一次的路易,他們能逆天改命的機率差不多等於負數。
鬱崢徹底放棄了勝利的念頭,複活後與隊友商議,在隻剩下三個複活名額的情況下,投票選擇了亡羊補牢的“分散戰略”。除了劍客玄鶴單人行動外,其餘兩兩分組,一有情況及時通報,力圖避免一次性被抓。
然而路易心裏還是隻有大魚,其餘的敵人直接交給隊友,自己繼續靠地形隱匿蹤跡,尋找目標的下落。
幾次係統通報,加上隊友給出的信息,路易好幾次摸到了鬱崢所在的位置。時不時的騷擾,讓帶著奶媽的鬱崢都無奈了起來。
“[全部]大魚(伊娜):打不打?到底打不打?”
“[全部]大魚(伊娜):不上?不上還在我眼前晃悠?”
鬱崢沒有不耐煩,隻是看著路易的舉動心裏有些樂。他忍不住出言,還把這行為算作是戰略挑釁。
其實正式對局中,兩方隊員基本不會有溝通,緊湊的節奏和輸贏的壓力限製了他們對話的空間。會產生聊天的,基本會是全明星係列的娛樂局,或者是活動上的展示局。
悲劇結局難以逆轉,鬱崢卸下了個大包袱,心情開始有點兒輕鬆的意味。他知情識趣沒有表現出來,隻是通過佯裝惱怒的聊天去告訴了解他的人。
路易看到公告頻道上兩句話,頗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往鬱崢方向看了一眼。兩人對上了視線,心照不宣地交換了一個自以為對方能理解眼神。
鬱崢以為路易會放過他,而路易把鬱崢帶有警告的眼神當成了躍躍欲試的歡迎。
刺客冀央突然懟上來,鬱崢一臉懵,下意識一套連招甩出去,雙方都見了血。花臂大漢反應很快開始給鬱崢回狀態,刺客見無法一次性完成收割,隻能形單影隻地退出戰場,落寞地選擇開溜。
兩人雞同鴨講一來一回,打完之後都覺得很奇怪,完全不能領會對方的腦回路。鬱崢被堵得直吸氣,一聲不吭帶著輔助地轉身走人,一直到最後打出輸贏,都沒再靠近過路易的刺客冀央。
最終還是路易一方穩中取勝,十位選手被請出比賽台,分兩排坐到台前來,說自己的對局體驗。路易恰巧坐在鬱崢前麵,在工作人員反身去拿話筒的間隙,扭著腰仰向鬱崢,側著身子笑得一臉純良,“大魚,怎麽樣?打得還爽麽?”
鬱崢盯著路易陽光帥氣的麵龐,欲笑不笑地吱出了一口大白牙,“爽,爽死了。”
路易沒聽明白鬱崢話裏含蓄的彎彎繞繞,隻覺得大魚表情有些奇怪。想到平日裏這個點大魚還在睡覺,就飽含關愛地開口,“大魚你是困了還是餓了?我包給放後台了,裏頭有巧克力棒,等下還有兩場比賽,這局結束你我就能下去,要不我帶你去吃,順帶休息一下?”
鬱崢一時無語,膽大包天地在一眾鏡頭下直接伸手,糊上路易一頭蓬鬆短發的腦袋,堅定地把人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