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默還記得這個在科舉之前跑來辭行的小小少年,肩膀單薄,眼睛卻異常堅定。
縣令,知府,乃至親達天子殿下輔佐?也只有堅定不移才能走的下去。
莫默舒舒服服的喝著酒,躺在屋頂上看著星星。
不遠處,有幾人官服之人酣暢的談笑,周鰲正周旋其中,舉止談吐都挑不出錯來。曾經對著他,結結巴巴,連想去上京科考都不好意思說出來的靦腆堅定的少年,如今正一步步踏出屬于他自己的人生道路,那個孩子果然長大了啊!
莫默將最后一口酒喂入口中,翻身從屋頂跳下。
周鰲都這么出息了,小爺我也不能癟三啊!
行俠仗義,笑傲江湖!
莫默頓時豪情萬丈,心情那個激蕩,而莫默心情激蕩的后果就是,開妓院的張員外家一百兩金子不見了,開死豬肉鋪的李胖子家藏在鍋灶底下二十兩紋銀沒了,最好投機倒把的王大官人,據說能值一座城的血玉也只剩下一個紅繩子…….。
今天不知道出了什么鬼了,一大清早鳴冤鼓就沒消停過,一公堂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人,紛紛指責小偷的不厚道,把它們的棺材本,老婆本,兒媳婦本,女兒嫁妝啥啊,全都給順的一個子兒不剩。
一夜之間,東西南北城,都有竊案發生。周鰲不禁也頭痛不已,只得讓師爺一一記下,擇日再一一調查。
而剛下了堂,還沒走幾步,就被小廝攔住了。
“爺,你快去看看吧?”小廝一臉內傷的模樣。
“發生了何事?”周鰲皺眉。
“爺,你看過就知道了。”
小廝說的一點都不錯,凡是看過了,鐵疙瘩腦袋也知道了。
洞開的大門內,只瞥了一眼,就這一眼,就讓周鰲差點沒站住!
面對著眼前這一堆堆成小山一般閃閃發光的東西,再稍微聯想了一下。
不由撫額。
他突然覺得頭好痛。
“小翠,這珠花,還有這手鐲,釵子,你戴,那惡毒的老婦,把手底下的丫頭都活活打死了,她有賣身契,官府管不到她,我就偏偏去管,她不是最寶貝她的首飾嗎?我就給她偷的連顆珠子都不剩,嘿嘿。”
“表哥,你真壞。”
“小三,這袋金豆子,你拿去,你老娘不是身子不好,抓藥也費錢吧?我知道我知道,周鰲老用自己的俸祿幫你們,可是,他的俸祿能有多少?以后他上任知府,排場大了,花錢的地方多的呢,趕緊拿著。他是做大事的,這些家里事別讓他跟著操心了!”
“周表哥,嗚嗚…….我這怎么謝你啊。”
“唉,周叔啊,這是周剝皮家的,嘿嘿,你別不好意思要啊,你家給他家種地,被盤剝了多少啊,兄弟幾個多大年紀現在都沒娶上媳婦,拿著說門親!不過,說好了啊,以后,給馬兒多喂點料,不然,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周鰲騎的是驢呢。多丟人啊。”
“嘿嘿,好呢。周表哥,你可真是好人。這不是以前財政緊張么,以后,保證給喂的壯壯的!”
一屋子分贓分的不亦樂乎,完全無視青天大老爺囧囧的目光。
眼看著那堆小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迅速變矮,周鰲趕緊咳了一聲。
一屋子頭上戴的,脖子上掛的,手上拿贓物的人,一下就沒聲了,眼神一刺溜,就朝周鰲身后刺過去。
丫的,讓你告狀!
冤,冤啊,早知道這里這么和諧,我早來拉!
“周鰲,你來拉!”莫默才不管一干人等怨恨的眼神,親親熱熱的一下飛過去,拽住了周鰲的手臂,笑容滿面,“我給你留了好的。這文房四寶不錯吧?我特意弄來的呢。”
一早上被擊鼓的人挑起的不耐,剛剛被那金光閃閃的一幕刺激的頭痛,如今,被這個緊緊挽在自己手臂上的人撫慰了。
心里暖暖的,熱熱的。
不是不知道這些東西的來歷,可是,卻又一點都生氣不起來。
只是撫摸著手上的硯臺,心頭像化了一般。
“老大……”
“不用謝啦,嘿嘿。”
陽光下,莫默揚著臉,一臉期待表揚的模樣,笑意盎然,眉目如畫。
他聽到了,他聽到了莫默對他的仆人說的話。
老大,謝謝。
“那個,你要不要來挑幾樣喜歡的呀?”莫默想起了什么,對著周鰲身后的告密者笑了笑。
“不敢,不敢…….”小廝滿頭的冷汗,這都是什么狀況啊,誰來告訴他。
周鰲回過頭,也看了一眼臉色憋的發紅的小廝一眼,“你也挑幾個吧,他們都有,也不能少了你的。”
“老爺,你可真是青天大老爺啊!”
屋子里,一片歡呼聲,翡翠珠寶滿天飛。
周鰲,可真是青天,莫默也這么覺得。
行俠仗義者的青天。
于是,那一年,茂縣知縣升遷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等到將眾多竊案告破,便往撫州上任去了。
而新任知縣,則啪啪地拍著自己的胸脯,“周知府,你就放心的去往撫州吧,這些雞毛蒜皮的小案子,你就交給我就好了。”
于是,就這樣在新任知縣的眼皮子底下,小翠搖晃著頭上的珠釵,小三帶著自己面紅發光的親娘,周叔帶著新說的小媳婦,和周鰲一起,大大方方的從城門底下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