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时间的性格(1/3)
“是的，你是在奉承我，你在拍我的马屁。”男子咬牙切齿地说。
“你的情绪有点儿激动，不妨让我们坐下来聊一聊，比如文学、历史、世界和平、啤酒和女人，或者别的什么，只要是你感兴趣的，我喜欢跟别人聊天。”老板说。
“我可没功夫跟你扯淡。”男子说。
“对不起，我不该招惹你，事实上，呃，我只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生活需要乐趣，人们需要欢乐，我希望每名顾客从这里出去，带走的不只是商品。”老板说。
“你真会油嘴滑舌。”男子笑了笑。
“我曾经是一名辩手。”老板说。
“喔！是吗？”男子说。
“是的，比如，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老板说。
“那你告诉我，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男子说。
“当然是先有鸡后有蛋。”老板说。
“告诉我为什么。”男子说。
“传说有一只鸡直接生出了一只小鸡，并不是先下鸡蛋，通过孵化生出小鸡，从这一点可以断定，世上先有鸡后有蛋。不过，那只伟大的母鸡死了，据说是死于内伤。”老板说。
“死于内伤？”男子说。
“是的，也许是用力过度，也许是经验不足。”老板说。
“听上去有点儿可笑。”男子说。
“是有那么一点荒唐，可事实就是如此。”老板说。
“好吧！”男子将刀子从老板的脖子上拿了下来。
“你要走了吗？”老板说。
“是的。”男子说。
“再见！”老板说。
“再见？”男子诧异地看着老板。
“呃，我是说……”老板欲言又止。
“你记住了我的样子。”男子说。
“不！没有。”老板把头扭向了一侧。
“如果我们再相见，你一定会认出我。”男子说。
“我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好的记性。”老板的手开始颤抖了，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你忘不掉我，我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不愉快。”男子说。
“事实上我并不知道你是谁。”老板说。
“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是谁。”男子说。
“我不知道你是谁。”老板说。
“看着我的眼睛。”男子说。
“我正在看你的眼睛。”老板说。
“你在敷衍我。”男子说。
“我没有。”老板说。
“我的脸映射在你的瞳孔里，你清楚地记得我的模样。”男子说。
“我真的不记得。”老板把头扭向了一侧。
“我让你看着我！”男子一把抓住了老板的衣领。
“好吧！”老板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位怪异的男子。
“从现在开始，不许出声。”男子堵住了老板的嘴巴。
“嗯！嗯！”老板点了点头。
男子狰狞地笑着，随即一刀捅向了老板的心脏，老板瞪着大大的眼睛，嘴里发生“呜呜”的声响，他拼命地挣扎着，可惜男子力度很大，奋力将
他摁在了椅子上。就在这时，贾茹的手机响了起来，男子一把推开老板，立刻冲出了便利店。
贾茹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危险，她一定跑不过这名男子，于是在男子跑出便利店的一瞬间，她果断地伸出一只腿，将其绊倒在地，随即逃之夭夭。男子被磕掉了两颗门牙，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贾茹已经跑远，男子并没有追上去，只是一瘸一拐地走了。
从案发现场离开，贾茹跑入一条小巷。想起方才那一幕，她仍然心有余悸。她没想到男子会杀死老板，只因老板看到了他的样子。也许这就是杀人犯，为了毁尸灭迹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只要杀死一个人，就会杀死另一个人，每一个对他造成威胁的人都可能遭到迫害。
贾茹靠在墙上，一边苟延残喘，一边仰望苍穹。她想知道这是怎样一个世界，人们到底为了什么而活。我们从学会走路就没有停下来，有的人去了远方，有的人留守故土，只是有个人走了很远，有的人在原地环绕。不论我们走到哪里，目的都是为了生存，为了生存我们不顾一切，贪婪地向这个世界索取，只要是我们想要的，我们都想要得到它。
终于，我们得到了。我们变得富有，我们益发强大，然而时间却从未止步，亦步亦趋的向未来推移，改变了世间的一切。人生，未来，世界，都被这岁月所改变，最终我们都将面临死亡，我们都会放弃一切，甚至是背负了一生的躯壳，那我们生存的意义是什么呢？
也许，出生就是为了死亡，只是这个过程太漫长，需要足够的时间去跋涉，才能从生命的起点抵达生命的终点。假如没有这个漫长的过程，生命的意义便显而易见。因为我们经历了太多故事，因此我们的人生意义非凡。生命的意义也不再是死亡那样简单，在生与死之间，赋予了太多的人情冷暖、时过境迁，还有无尽的苦难与挣扎、巨大的迷茫与绝望。
但是，最终我们都会觉醒，虽然我们闭上了双眼，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但是我们的灵魂已经超脱，已经由生至死，已经从一个时空抵达另外一个时空，只有跨越时空的人才能视透这一切。而那些沉沦在时空里的人，是永远不可能视透自己的，除非他的灵魂可以从身体中抽离，才可以俯瞰绵延的人生和杳渺的世界。
贾茹不知道是谁拯救了她，她开始后悔从监狱里出来，因为她离开现实世界太久了，她已经遗忘了现实的残酷。她走在人群里，像一个局外人，她可以看到所有人，却看不到她自己。她想从自己的身体中抽离，看一看自己的模样，看一看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位置。可她做不到，即使世界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她也只能看到自己的轮廓，无法看到整个世界的轮廓。
贾茹开始觉得，她不了解自己。她认为了解自己，只是因为她设想了太多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只要这些理由在她自己看来是成立的，她就
可以用这个理由来定义自己。如果她编织了太多这样的理由，她就会欺骗自己，以为自己了解自己。其实，她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给自己设想了一个疑问，并赋予自己几个答案。也许这些答案都不对，可是只要她认为是对的，她就会去选择，并且认为其它答案是错的。在现实生活中，许多人都这样。
贾茹徐图推翻自己，因为她觉得自己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比如很多人都会否定过去的自己，认为过去的自己存在诸多不是。但回到当初的岁月，他们依然我行我素。这并不是他们的错，是时间改变了他们，让他们在每一个阶段不同寻常。我们无法推翻过去的自己，因为过去的自己已经在过去的时光里保存了，我们否定自己，是因为我们被时间带走了。
如果说人的一生有三万天，那么每个人都有三万个自己。每一个自己都属于每一天，我们闭上眼睛，然后一觉醒来，就从一个时空穿越了另外一个时空，从一个自我穿越了另外一个自我，只不过这个时空在我们看来还是那个时空，那个自我在我们看来还是那个自我。事实上，我们已经不再是昨天的我们，我们已经获得了重生，被赋予了全新的能量。
就像太阳照亮了白昼，月亮点燃了黑夜，它们属于各自的时空，即使那是同一个时空。十二个小时候之后，它们就会被彼此所取代。新的一天会赋予它们新的能量，同时也给众生带来新的能量，但是当这一天悄然逝去，三万个自己中的一个自己就被保存在那一天了。没有人能将它带走，因为它属于那一天，它的能量被释放了。
我们无法变成过去的自己，也无法变成未来的自己，我们只不过是当下的自己。那些缅怀与展望，只是“上一个自己”或“下一个自己”通过“当下的自己”的一种对话方式，这种方式是不可以穿越时空的，只能靠大脑产生的臆想来实现，它的介质不是时间，而是大脑皮层。臆想是没有能力的，即使它具有能量，也无法发生行为。时间则有所不同，时间支配了万物，它可以改变宇宙中的所有一切，任何抵抗都无法抗拒它的力量。
比如你想，如果我不出生在这个城市，也许自己的人生将截然不同；比如你想，如果明天买一注彩票，也许我会从一个穷光蛋变成富二代。这些想象只是设想，不会听凭你的敕令。否则你想改变过去就能改变过去，想改变未来就能改变未来，你就成为上帝了，那命运的安排如何被时间驱动？世界如何遵循自然的轨迹发展？
时间将你丢在现在，你就属于现在。现在的你是什么样子，当现在成为过去，你就是过去的样子。过去已经成为过去，谁也无法改变它，即使你悔悟，也无能为力。而时间的推移所驱动的成长，是生命的成长，并非能量的累积。你已经被封存在某一天，能量已经被那一天释放，所以你已经没有能量再突破那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