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長安曲

第二百八十章 徹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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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徹悟(一)(1/3)

裴雲熙看著自己的火天神掌打在那個多身**潔白如玉的身體上,卻仿佛真的打在了一團雪白的棉花上一樣,無聲無息地被吸了進去,心中正自大驚,卻見正麵相對的那**的眼睛,忽然動了一下,瓊鼻之下那菱角一般的媚人唇角,悄悄地加深了優美的弧度,看起來,竟像是在笑一般!裴雲熙心中驚駭,大聲叫道:“軒轅小心!”然而卻似已經晚了,軒轅承和清漣兩人一先一後,撞在了那**雪白的胸膛之上,接著就像沉進了白色的泥潭,被這座雕像完全地吞沒進去。

裴雲熙隻覺得心下一涼,直駭得一連向後退了數步,看那女人妖冶的臉,似是笑得更加嫵媚,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竟覺得這雕像全身乳白色的泥膏,都像是融化了一般,好像粘稠乳白的奶油,順著**那誘人豐滿的身體,一層層地向下流淌。

“我們三個,生死都要在一起!”裴雲熙自言自語說道,忽然大喝一聲,向著那已經融化的**雕像衝去!

鼻子前聞到一股濃鬱的奶香,令他的神智有些恍惚,眼前那雕像的身體在他眼中,徹底化為了一灘濃稠的奶油,從這奶油中忽然像是伸出了無數看不見的手,這些手一齊抓住他的手腳衣衫,一把將他拖入了這無底的粘稠之中。

裴雲熙明明覺得有些窒息,奇怪的是卻並沒有死亡的恐懼,他的胸腔裏充滿了香甜的奶油味道,就像是母親的乳汁一樣醇香甘甜,雖然他並沒有張嘴,但他卻好像已經品嚐到了這甘美的奶油一樣,沉浸在那溫柔的甜美中不能自拔。同樣溫柔的,還有一雙手,這雙手輕輕地摸在他身上,像情人一樣溫柔愛撫,令他身上的每一寸筋骨都說不出的酥麻舒服。裴雲熙雙眼緊閉,任由身體在這香甜的粘稠中隨波逐流,好像一葉漂浮在海上的扁舟,又像是被美人含在了檀口之中,用香舌軟軟挑逗。

這樣半夢半醒地飄蕩,就在他整個人就要完完全全睡著之時,忽然覺得身上重重一震,像是從高空硬生生摔到了地上,全身的骨頭都像是散架了一般。

“哎呦……”裴雲熙張嘴,竟然發出了一聲痛叫,腦中的混沌盡去,竟然一下子清醒過來,也顧不上察看身上的骨頭摔沒摔斷,從地上一骨碌翻身爬起,轉頭四顧,大聲叫道:“軒轅!清漣!你們在哪裏?”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像是籠在厚厚的霧中,靜悄悄的無人回答。

裴雲熙一顆心立時沉了下去,這樣詭異的情景他從前也經曆過,都是有妖魅作祟,此番又是這樣,隻怕凶多吉少,然而事已至此,害怕也無濟於事,當務之急,是先找到軒轅和清漣,三人會合一處再說。

他拍拍身上沾到的塵土,慢慢摸索著向前走去。走了一時,竟覺得眼前似是漸漸亮了,濃霧減淡,露出了眼前隱隱約約的景色。

腳下朱雀大街,青磚鱗鱗,道路兩旁紅牆綠瓦,好不氣派,間或偶有行人通過,無不衣鮮冠正,看來正是大唐子民的裝扮!

裴雲熙一陣愣仲,忽然抬手揉了揉眼睛,又定睛看了一回,嘴唇微顫,喃喃自語道:“長安,我竟然回了長安!”怔怔在街心站了一會兒,遲疑地邁開腿,慢慢向前走去。

既認定這是長安,眼前的一切便越加清晰,仿佛大霧都散盡了似的,露出了長安城恢宏大氣的原貌,隻是也不知是否方才摔得狠了,眼

前似是總隔著一片水一樣,看什麽都有些發虛,怎樣揉也不濟事。

裴雲熙越走速度越快,他已經太久沒有回過長安,仔細想想,自從帶著錦繡離家出走,直到現在也有兩年多了,隻不知爹娘怎樣!他腦中恍恍惚惚記得似是發生了很多的事,但卻一件也想不起來,隻是急著向家裏的府邸走去。

他沿著身側那鮮紅的磚牆一徑往前走,耳邊隱隱的便聽見了越來越大的嘈雜之聲,似是有很多的人圍攏在一處瞧什麽熱鬧,側頭一看,隻見自己正走到一處門前,門口一對威武的青石獅子,兩扇朱漆大門向兩旁洞開著。裴雲熙抬頭一看,隻見頭頂上正懸著一塊匾額,上麵寫著“大理寺”三個大字,不覺笑道:“我道是哪裏,原來竟是到了老爹辦公的地方。”探頭見裏麵黑壓壓的一片,似是圍攏了許多百姓,心下想道:看樣子爹正在升堂辦案,我且偷偷進去,給他一個驚喜!如此想著,腳下一轉,從這大理寺的兩扇朱門之中走了進去。

按說衙門辦案,本是不許尋常百姓圍觀,然而也有例外,比如皇上朱筆圈出的重案大案,或是三司會審,為了彰顯天威,便會開放公堂,允許百姓前來觀看。

裴雲熙一頭暗猜到底是又出了什麽震動京師的大案,一頭在人群中左擠右擠,不一會兒便擠到了人群的最前麵。眼睛落在大堂之上端坐在公案之後的人臉上,神色一愣,麵上的笑容竟然凝住。

長案之後並排坐了三個人,卻沒有一個是他父親,裴懷安。

目光在這三人臉上巡梭一遍,不禁皺起眉頭,這端坐在堂上的三個人,他竟認識兩個,左首邊第一個,是刑部尚書費仲叔,右首邊的那個,是禦史台韓文廣,這兩人從前也曾到他家裏拜會爹爹,是以他對這兩人也算識得,隻是端坐在中間的那一個官員,身材高壯,頷下一把濃黑胡冉,卻是麵生。這三人是誰於他倒並非十分要緊,隻是這大理寺斷案,為何老爹卻不在?

正自疑惑,隻聽坐在中間的那個美髯官員猛地一拍驚堂木,沉聲說道:“裴懷安,事到如今,證據確鑿,本官勸你還是莫要再負隅頑抗,以免白受折辱。”

聽他此話,裴雲熙這一驚可非同小可,裴懷安?是他聽錯了麽?其實他一上來之時便看到地上跪了幾人,隻是渾身血跡,衣衫襤褸,隻道是什麽江洋大盜,並未在意,此刻大驚之下,忙將眼睛向著跪在地上的幾人看去,仔細辨認了幾眼,竟是天旋地轉,幾乎暈去!地上跪著的一男一女,不是他的爹爹和娘親,又是何人!

裴雲熙腦中恍恍惚惚,想要衝上前去,卻好像渾身都是軟的,連一步都邁不出去,情急之下,張口大叫:“爹!娘!”隻是他的聲音竟也像是氣若遊絲,別說堂上的眾人沒有絲毫反應,就連他自己聽來,都像是在耳邊囈語一樣。

裴雲熙耳中嗡嗡作響,似乎聽得爹爹在地上說了什麽,卻一句也聽不清楚,隻是恍惚看見刑部的費仲叔雙眉倒豎,嘴唇不住開合,接著便不知從哪裏走出兩個身強體壯的差役,手中拎著夾棍,不由分說將爹爹的雙手十指塞進刑具之中,兩人拽住夾棍兩頭,狠命向兩旁一拉!裴雲熙沒有聽見爹爹的叫聲,隻有一個女子淒厲的叫聲刺入耳中,是娘!這一聲尖叫仿佛是一把匕首撕破了他身周混沌的包裹,公堂上的一切聲音又驟然清晰起來

,他手捂胸口,喘息著抬起雙眼,看到的是已經鮮血淋淋的夾棍和娘親痛不欲生的臉。

“……我裴懷安,一生為國……為民,咳咳……心中明月,可……可昭天地,一身清白,何……何懼宵小!”

這一句話聲音微弱,夾雜著帶血的咳嗽和喘息,然而聽在裴雲熙耳中,卻是那般洪亮清晰,擲地有聲。“爹……”兩行眼淚不知不覺從他一雙眼角滑落,心中明月,可昭天地,一身清白,何懼宵小!這才是他從小到大,愛之敬之的老爹!就算是酷刑加身,本心也不改分毫!

“鄺大人,這裴懷安市井出身,為人甚是憊賴,若不用大刑,隻怕他是不會招的。”耳邊響起一個油膩粗嘎的聲音,卻讓裴雲熙渾身上下的寒毛都直豎起來。他循聲看去,說話之人正是那位從前經常登門造訪的禦史台大人——韓文廣。

裴雲熙雙眼緊緊盯著那個一把美髯的鄺大人,雖然明知正是他下令對爹爹用刑,卻還是不自禁的將那微末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隻盼他那雙隱藏在一把長髯下的嘴裏,能吐出駁回韓文廣的字眼,然而就在他一陣緊似一陣的心跳中,那位鄺大人隻是皺眉,將自己手邊的驚堂木輕輕向旁推了一推,沉吟道:“呃……”坐在他左首的費仲叔冷笑一聲道:“韓大人可真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這裴懷安可是硬氣的很呀,十指連心之痛連叫都不叫一聲,依我看,要撬開他的嘴,難矣。”韓文廣一雙母豬般的小眼一瞪,道:“你們這般搔癢癢似的用刑,怎能撬開他的嘴?夾夾手指,打打板子,別說是這個頑固不化的老匹夫,就算是個烈一點的娘們兒,也是屁用都沒有的。”費仲叔揚眉道:“聽韓大人的意思,卻是有什麽妙法兒了?”韓文廣剛要答話,卻聽坐在正中的鄺大人輕輕咳嗽了一聲,道:“公堂之上,還請兩位大人注重一下官家威儀才好。”斜目看向韓文廣道:“韓大人素來鐵麵無私,鄺某早有耳聞,此番既有妙招,怎可藏私?快快用了出來,替皇上問出真相,辨明忠奸。”韓文廣低聲笑道:“下官雖是有心,卻奈何大唐例律……”鄺大人看了他一眼,露出一點淡淡微笑:“此案乃皇上禦筆親批,委托我三人合力審理,你我自當殫思竭慮為聖上分憂,何分彼此?鄺某不才,無力令嫌犯開口,那自當退位讓賢,請賢能之人多多辛苦才是。”那韓文廣這半天等的便是他這一句話,當下哈哈笑道:“鄺大人過謙了,小弟敢立下軍令狀,等下在這裴懷安身上,小弟隻用三種刑罰,若這三遍大刑過後他仍是如此口如鐵砣,那小弟便算是輸了,明日當麵奏請聖上辭官不做如何?”鄺大人微笑頷首:“甚好,本官相信韓大人定會不負聖望。”說著眉頭微微一皺,抬手扶住額角,以肘支在案頭,似是十分痛苦。他身後師爺見狀,上前躬身道:“大人,莫不是身子不適?”鄺大人微微點了下頭,師爺溫聲道:“不如大人暫到內堂歇息片刻?”鄺大人閉目不語,半晌忽然劇烈地咳了幾聲,臉色也有些不好起來,睜開眼來,轉頭向著坐在身旁的韓文廣和費仲叔各看了一眼,緩聲道:“本官身子有些不適,隻怕不能繼續審案,還要勞煩二位大人片刻。”韓費二人聽說,齊齊舉手施禮,口中齊道:“大人請便。”鄺大人眼睛掃過伏在案下臉色蒼白的裴懷安,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