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知道世上很少有人能拒絕自己的邀請,他的手下總能想到辦法把他想見的人請來,因此他對他們用什麽辦法請客一點也不感興趣,他隻在乎客人是不是自己想見的人。
在對方的示意下坐下後,夏風不滿地問:“你是誰?為什麽要我來見你?”
他略帶歉意地聳聳肩,然後推推鼻梁上的無邊眼鏡說:“如果我的夥計讓你有任何不快的話,我先表示歉意。不過我相信他們決不敢對你有絲毫冒犯,更不會有任何不禮貌的舉動。”
“是啊,他們都是謙謙君子。”夏風臉上笑著調侃,心裏在暗暗咒罵。他是在回奧運村的半路上,化妝從極限選手專用大巴上悄悄溜下來,躲過了所有記者和fans,想就此消失在人群中。沒想到卻被兩個古板得像撲克牌一樣的家夥攔住去路,那兩個家夥不僅直接叫出了夏風的名字,還要他去見他們的老板。夏風本不想去,不過他們的一句話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們其中一個說:“如果你自認是最優秀的極限飆客,並且想證明這一點的話,就請見見我們老板。真正最好的極限飆客往往不會參加任何公開的比賽。”
這話要換在別人身上根本不起作用,可對夏風來說卻比任何話都有吸引力,隻因為他本來也是這樣的人。生活原本就很枯燥,每個人內心深處或許都在盼望著有點意外,不管是喜還是悲。也許是出於好奇,也許是百無聊賴,反正他稀裏糊塗就跟著那兩個古板的家夥來了。
“喝點什麽?”主人說著拉開身後書櫃上一扇暗門,顯出一個嵌在牆內的酒櫃,裏麵各種各樣的酒應有盡有。
“不必了!”夏風故意把口香糖嚼得“吧嗒”作響,“聽你夥計的口氣,我還以為他們的老板是最好的極限飆客,不過看你模樣也不是。說吧,找我來幹什麽?”
這當兒主人已仔細地打量了他幾眼,隻見夏風膚色頭發完全像是東方人,隻有臉部輪廓和五官卻像雅利安人一樣有棱有角,是東西方人種的完美結晶。尤其他的眼睛,在黑色中帶有一點淡淡的海藍色,非常特別。聽他這樣問,主人不以為忤地笑笑,悠然倒上兩杯紅酒,然後把一杯推到夏風麵前說:“我想請你幫我做一件事。”
夏風“噗”地一聲吐掉口香糖,站起來轉身就走,邊走邊頭也不回地說:“我從不替人打工,你另找別人吧!”
“不是打工,是冒險,或者可以看作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全能極限競賽!挑戰一個人的全部極限!”主人忙道。
夏風的步伐漸漸慢下來,最後在門前停住,不過他依然沒有回頭。主人見狀淡淡一笑,淺淺呷了一口紅酒,舔著嘴唇悠然道:“1873年沉沒於大西洋的‘明尼蘇達號’上的百年馬蒂尼酒,不是有錢就能喝得到,你不想嚐嚐?”
夏風回過頭來,施施然走到主人對麵,信手端起桌上那杯紅酒,然後慢慢把它倒在辦公桌那些文件上。直到杯中涓滴不剩他才放下酒杯,用挑釁的目光乜斜著主人問:“給我什麽報酬?”
“沒有報酬。”主人對夏風的舉動視而不見,甚至還悠閑地喝光了自己杯中的酒。他的回答讓夏風怔了一下,跟著就哈哈大笑,邊笑邊用嘲弄的口吻問:“這世上現在還有白幹活不要錢的傻瓜嗎?沒報酬的事誰會幹?”
“有!你!”主人臉色不因夏風的嘲笑而改變。夏風一聽,臉色頓時一沉:“你把我當傻瓜?”
主人沒有理會夏風怒視的目光,隻垂目打量著自己瘦削修長的手顧自說:“或者還有嘉欣娜,我一直都還在你們兩人之間猶豫。”
夏風眼裏的憤怒漸漸褪去,沉默片刻,他重新把一塊口香糖塞入口中,然後輕鬆地聳了聳肩:“說說看是什麽事?我權當滿足一下好奇心。”
主人抬起頭來,無邊眼鏡後麵閃過一絲勝利的喜色,一閃而沒。他沒有回答夏風的提問,而是反問道:“有沒有玩過‘真實幻境’?”
夏風一聲嗤笑,“這世上隻怕隻有白癡沒玩過。”
“有沒有覺得那是一個最好的極限競賽場?有沒有想過在那裏進行一場極限競賽?”
夏風一愣,臉上顯出怪異的表情,不解地回答:“我沒耐心從刮刮墜地、呀呀學語熬到長大成人,隻為和別人進行一次虛擬的比賽。再說‘真實幻境’裏根本就沒極限競賽對手,我在那個虛擬世界裏也沒法記得自己是誰。”
“你是說‘真實幻境’那現實記憶屏蔽功能?”主人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如果我告訴你我有辦法讓你記得自己是誰,也有辦法讓你不經過漫長的童年,直接以你現在的模樣進入‘真實幻境’,甚至也不需要另外學習他們的語言,你還會拒絕我的請求嗎?”
夏風眼裏漸漸放出光來,喃喃問道:“傳說‘真實幻境’有保留現實記憶和直接‘偷渡’進入遊戲的作弊代碼,難道這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主人得意一笑,跟著又遺憾地歎了口氣,“可惜這些代碼很快就要作廢了。”
夏風眼裏閃過一絲激動,但立刻又淡漠下來,緩緩搖搖頭說:“不公平的比賽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吸引力,再說跟普通人比也沒啥意思。”
“跟杜馬斯比呢?”
“什麽?”
“聽說你自稱戰勝了杜馬斯,因此他才沒有參加這一屆的極限奧運會。”主人沒有理會夏風的驚訝,隻瞟了他胸口襯衫縫隙中那枚海藍石護身符一眼,“可你知不知道?他現在也在這個城市,就在你參加極限比賽的同時,他就在城市另一端,在一年一度的‘真實幻境’裝備拍賣會上,從我手中搶走了三件頂極裝備。”
夏風心裏有些驚訝,但更多疑惑。主人盯住他的眼睛接著說:“我不懷疑你在極限運動上的實力,不過我更相信杜馬斯是故意輸給你,好利用這借口躲開別人注意,去為他新的極限冒險作準備。他已經連續三屆獲得全能飆王稱號,再多拿一次冠軍對他來說已經沒多大意義,他花高價買‘真實幻境’的頂極裝備,肯定是要去亞特蘭迪斯,隻有那裏才有他真正向往的刺激和挑戰!”
“亞特蘭迪斯?他去那兒幹什麽?”夏風皺起眉頭,“聽說遊戲聯盟有毀滅它的打算,杜馬斯現在去那兒,還沒等他渡過漫長的童年,恐怕就已經和它一齊毀滅了。”
“並不是隻有我才有保留現實記憶和直接進入遊戲的作弊代碼,”主人歎了口氣,“相信不止杜馬斯,說不定還有其他人也有。”
“他們去那兒幹什麽?”夏風忍不住再次問。
“這正是這次極限競賽的有趣之處!”主人眼裏也有光芒閃爍,“我不知道他去那兒幹什麽,也不知道還有誰會去,不過我相信杜馬斯決不是去亞特蘭迪斯度假。隻有前所未有的挑戰和冒險,才會使他不惜以一種屈辱的辦法放棄極限奧運會。你若想真正戰勝他,就去阻止他!殺掉他!不管他最終的目的是什麽!”
見夏風眼裏還有疑問,主人突然笑問道:“難道你對杜馬斯的行動不感到好奇?你不想知道他去亞特蘭迪斯的真正目的?你不想和他進行一次真正的死亡競賽?你不想與他來一場真正的‘終極獵殺’?”
“我有點奇怪,”夏風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卻突然反問道,“這事跟你有什麽關係?你為何對杜馬斯的行動如此感興趣?這事對你又有什麽好處?”
“出於好奇呀!”主人嘿嘿一笑,“另外就是我跟杜馬斯有過節,讓他出醜栽跟頭是我最大的樂趣!”
“別把我當傻瓜!”夏風麵色一沉,作勢就要離開。主人一看,無奈搖頭苦笑道:“看來騙不過你,實說吧!我是一時糊塗跟一個朋友打賭,說自己能用頭腦擊敗全能飆王杜馬斯。這話在上流社會中悄悄流傳開來,正好杜馬斯要秘密去往亞特蘭迪斯,大家便讓我利用這機會擊敗他,破壞他要做的事,並在遊戲中幹掉他。不少富豪都參與了這一局豪賭,大家都買杜馬斯勝。賭注已是天文數字,我現在是騎虎難下,不得不賭。但我根本輸不起,一輸就隻有破產跳樓。因此,我隻有找你這個除了杜馬斯之外最好的極限飆客來幫我,你不也渴望著擊敗他?在‘真實幻境’中獵殺他?”
說到這,主人用殷切的目光可憐巴巴地望著夏風。夏風猶豫起來,對方提到杜馬斯的時候,他的眼裏閃出難以掩飾的仇恨火焰,這是他的秘密,也是他的弱點。即便沒有對方的請求,在得知杜馬斯要去亞特蘭迪斯冒險後,他也必定會去。所以他最後點頭說:“好!我就做一回傻瓜,不拿報酬讓你利用一次!”
“太好了!”主人擊掌而起,欣喜之情溢於言表,“我立刻讓秘書跟你詳細講解利用作弊代碼‘偷渡’進入‘真實幻境’的辦法,然後把你送進去。我還為你準備了一件‘真實幻境’的超級裝備‘隱身披風’,希望它可以幫到你。另外你要記住,雖然我有直接進入‘真實幻境’的作弊代碼,可它使用一次的代價十分巨大,同一個人也不可能靠它騙過係統兩次。因此你隻有一次機會,一定要珍惜你的遊戲生命!咱們這次行動,就叫‘終極獵殺’!”
“這次行動由我來掌握,不需要任何人來安排!”這是夏風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
直到夏風被秘書帶出門去後,主人臉上那可憐巴巴的表情才驀地褪去,代之以一絲隱隱的得色。房中靜了半晌,他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怎樣?”
“一個幼稚!一個奸詐!就像是狐狸與小羊之間的合作。”幽暗角落裏立刻響起回答,“尤其那個關於賭局的謊言,居然也能騙得他相信。還引得他善心大動,不要報酬都幹!”
主人得意一笑,“這個你就不懂了,像他那樣出身豪門的富家子,根本就不把錢放在眼裏,咱們若跟他談什麽報酬,反而讓他給看輕了,隻會自討沒趣。隻有違反常理不給任何報酬,才有可能引起他的好奇心。人有時候就是這麽賤!”
“不過這樣一來,就不能保證他真正為咱們做事了。”角落裏那人有些擔憂。
“那又如何?”主人嘿嘿一笑,“咱們原本也不需要他做什麽,他隻不過是個遮掩的幌子、替罪的羊羔而已,再說咱們的目的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我也是臨時決定不把咱們的計劃對他透露一絲半毫。正好現在半路上又殺出個杜馬斯,就讓他去跟杜馬斯死磕吧。”說到這主人目光轉向那個角落,“你也該準備一下了,這次行動你才是我真正的主角。”
一直縮在角落那個黑影終於走到稍亮點的地方來,隻見他一身黑衣,身材瘦削筆挺,個子中等偏矮,卻給人一種挺拔孤高的感覺。窗簾縫隙中恰好有一縷陽光漏進來,剛好落到他的臉上,把他那張瘦削的臉映照得越加蒼白慘淡,就像終日不見陽光的活僵屍,尤其他那雙暗黑幽寒的眸子,隱約閃爍著一種妖異的冷芒。最讓人看不透的是他的年紀,誰能準確判斷一個僵屍的年紀?
“可惜那三件頂極裝備讓杜馬斯給搶去了,”主人一臉遺憾,“為了把幌子做得像一點,‘隱身披風’又給了那小子,現在你隻有‘天眼’和‘奪心符’了,這增大了你行動的難度。”
“你該把這兩樣也給那小子,”黑衣人淡淡道,語音中透著與生俱來的自信和驕傲,“你清楚我並不需要這些。”
主人凝神目視他片刻,眼裏漸漸露出欣賞和信任之色,然後緩緩向他伸出手:“祝你好運!”二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砰!”地一聲巨響,夏風感到自己身子終於落到了實地,狠狠地砸碎了什麽東西,全身骨骼像散了架一樣的痛。靜靜地躺了幾秒鍾,待暈眩感終於過去後,他這才開始打量四周。隻見自己四腳朝天地躺在一間不到半人高的籬笆房子中,房頂已被自己完全砸爛,露出纖塵不染的蔚藍色天空,幾隻雞鴨正驚惶失措地從屋頂破碎處飛逃出去,留下一路嘰嘰嘎嘎抗議的驚叫。房子外麵有幾個四、五歲大的孩子正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他們還沒到知道害怕的年紀,所以臉上隻有驚訝。他們的衣著打扮夏風從來沒見過,像是古裝電影裏的小龍套。
“這是哪裏?”夏風掙紮著爬起來,這才發覺自己渾身上下全是鴨毛雞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