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不甘心又如何?”狂罕嘿嘿一声冷笑,“蒙古人只是一支孤军,战斗力再强也不敢与咱们四万钦察精锐正面为敌,别忘了阿兰人、勒思古人和契尔克斯人虽败,却依然还有不俗的实力,哲别光应付他们恐怕就会焦头烂额。”
众将连连点头称是,四万多钦察人忙活了半晌,总算把所有战利品驮上马背,加上数千名其它三族的俘虏,队伍浩浩荡荡蜿蜒数十里,望数百里外的驻地缓缓撤回。
在离钦察人不远的一处缓坡后,哲别与郎啸天伏在草丛中注视着钦察人的动向。见钦察人终于没能抵住战利品的诱惑,甚至见利忘义地带走了留在原地的那些俘虏,欲把当初的战友充作奴隶,郎啸天不由叹道:“人因贪财而忘义,鸟因贪食而亡身,真是可悲啊。”
哲别悠然笑道,“世上芸芸众生,有几个能戒掉一个贪字?”说着站起身来,冲远处挥了挥手,只见远处的低洼地里,两万蒙古骑兵慢慢现出了身形,黑压压如狼群一般,望哲别所在的山坡下聚集过来。
“怎样?”速别额台一马当先,径直来到哲别身旁,手搭凉棚望钦察人消失的方向张望,却只能看到地平线尽头那隐约的旌旗。哲别笑道:“别看了,我已经让两名谨慎的侦骑跟了上去,狂罕带走了所有战利品,甚至连俘虏也押走了,他们的速度不会快,咱们可以边跟踪边恢复马力,咱们是轻装而他们的战马却驮着重物,等他们被战利品拖得精疲力竭之际,就是咱们出击之时!”
郎啸天也笑道:“现在狂罕的所作所为,肯定会遭到这一地区所有民族的憎恨,咱们攻击他的时候,肯定不会有人愿帮钦察人。”
速别额台曲指入口,冲身后的骑兵吹了声响哨,两万多蒙古骑兵立刻分成三个梯队缓缓地向前行进,像狼群一样远远地坠在毫无知觉的猎物之后。
哲别拔了棵枯草叼在嘴里,嚼着草根尝了尝,望向天边的目光顿时有些忧虑起来:“就快要进入冬季了,一旦一场鹅毛大雪覆盖整个草原,战马就很难再找到草料,那时咱们就真要困死在草原上了。现在,时间才是咱们最大的敌人啊!”
两天后,蒙古追兵在行进中逐渐恢复了体力,与此相反,钦察人却被战利品和数千俘虏耗尽了大半力量。哲别见时机成熟,立刻对全军将士发起了全线进攻的命令。刹那之间,就见蒙古骑兵如狼群一般从地平线涌出来,风驰电掣地掠过数十里距离,呈半圆形向钦察人包围过来。
“准备战斗!快准备战斗!”狂罕忙对他的兵将高声下令。两队钦察骑兵立刻匆忙迎上去,想去堵住潮水般涌来的蒙古骑兵,却被蒙古人避开锋芒,绕过他们往力量薄弱的中军冲去。
中军拘押了近万名俘虏,在大战逼近的时刻本能地骚乱起来,不少人开始夺下看守他们的钦察武士的武器,并号召所有俘虏起来反抗。狂罕两万人的中军,在战俘们的骚乱中未战先乱了。
“杀!”“活捉狂罕!”在蒙古骑兵歇斯底里的呐喊声中,两万人从三面迅猛地扑入乱成一团的钦察军,由于被战利品和俘虏限制了手脚,钦察骑兵发挥不出应有的速度优势,只得停在原地任由蒙古人纵横冲击,转眼之间阵地就被蒙古骑兵冲击得七零八落,各骑师之间失去统一指挥,只得各自为战了。
蒙古骑兵兵分三路,右翼在郎啸天率领下最先突入敌阵。郎啸天远远看见狂罕的王旗,立刻一踢马腹,举枪一指:“跟我上!活捉狂罕!”说着便率先向王旗所在的山坡冲了上去。
几千名蒙古怯薛军将士立刻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尾随着郎啸天向钦察人最后的防御阵地发起了猛冲。
坚守这处山坡的是狂罕最精锐的亲卫部队,人数有近万人,众人在山坡前集中队形,以弓箭向狼一般扑来的蒙古骑兵攒射,箭如飞蝗,密密麻麻地落入蒙古骑队之中,转眼便射杀数百人。
冲在最前方的郎啸天舞动着长枪,不断挑开迎面射来的箭矢,但箭羽太密,终于未能尽数打落,一支冷箭射中他小腿的同时,几支狼牙羽箭先后钉入了坐下战马的身体,战马挣扎着又冲出数十丈,终于一头栽倒在地,把郎啸天甩出老远。
主将落马,蒙古骑兵锐气顿竭,十几名亲兵慌忙跳下战马,用十几面盾牌为落地的郎啸天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护屏障。郎啸天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眼看后方的蒙古骑兵失去了冲击的锐气,被钦察人的箭雨压制得勒马后撤,他不禁一声怒吼:“取我弓箭来!”
一名亲兵冒着箭雨取回郎啸天马鞍上的弓箭,郎啸天拔去腿上箭镞,从盾牌围成的保护罩中站起身来,在箭雨中弯弓搭箭,弓弦响起的同时高坡上响起三声惨呼,十几名亲兵立刻爆出震天的欢呼。
郎啸天拔箭再射,三次发箭便有九名钦察箭手从山坡上滚下来,远处正在退却的蒙古骑兵立刻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再次纵马向山坡上冲来。郎啸天跳上一名亲兵的战马,举起白蜡杆长枪往坡顶一指:“活捉狂罕!”
十几名亲兵纷纷跳上战马,同声高喝:“活捉狂罕!”
郎啸天高举的长枪成为蒙古骑兵冲锋的旗织,众人拼命鞭打战马,疯狂地追随着郎啸天的长枪,望坡顶再次发起冲击。
中路一万多名怯薛军在哲别率领下也冲到了山坡下,哲别立刻率军向右翼靠拢,与郎啸天齐头并进,望坡顶的钦察阵地发起了更加疯狂的进攻。
原本就精疲力竭的钦察人顿时被蒙古骑兵的凶悍震惊了,从未与蒙古人打过仗的狂罕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悍不畏死的武士虽然也见过不少,但上万名纪律严明,无惧生死的精锐战士,狂罕一生中却从未见过。眼看亲卫部队渐渐抵不住蒙古骑兵的疯狂冲击,他终于下了一道胆怯的命令:“撤!”
坡顶的王旗一动,立刻引得蒙古兵将齐声高呼:“狂罕逃了!狂罕逃了!”
一旦狂罕的王旗向后退却,对钦察人的士气是致命的打击,众人渐渐放弃了抵抗,开始尾随着王旗撤退的方向,向钦察人的驻地逃去。
败退的势头一旦兴起,立刻像瘟役一般传遍全军,所有人没命地打马奔逃,即便有将领想阻止,也实在难以扭转颓势,反而被败军裹胁着向远方逃去。
冲上坡顶的哲别与郎啸天哈哈大笑,兴奋地举枪相击。哲别向败退的钦察王旗一指,大笑道:“钦察人马力早已经消耗大半,岂能逃出我军追击?如今他们已如羊群一般,任由咱们随意屠戮了!”
不多会儿左翼的蒙古军在速别额台率领下也登上了坡顶,三人合兵一处,望不成队形张皇而逃的钦察骑兵追了上去。
由于钦察战马早已被当初驮运战利品消耗了太多体力,根本无法摆脱精力充沛的蒙古骑兵没完没了的追击,战斗成了一场狼群追猎羊群的屠戮。就像每年秋季,每当麋鹿或黄羊群迁徙的时候,总有无数恶狼追在身后,速度稍慢的老弱病残不断被狼群捕杀。
经过一天一夜没命的奔逃,钦察四万骑兵损失大半,一路上被蒙古追兵斩杀无数。仅有一万多人追随狂罕逃回了聚居的营地,立刻依据营寨做出决一死战的架式。
蒙古追兵在营寨前停了下来,望着营寨后方无数的帐篷和牛群马群羊群,这些远离故土的游牧汉子不禁两眼放光。像钦察部落这样一处数万人的聚居地,在他们眼里简直就如同天堂,不仅有热腾腾的牛肉羊肉,烈酒马奶,还有无数身体结实肉墩墩的女人,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回到了家一样。
“将军,狂罕只剩下一万多疲兵,这里的一切是长生天送给咱们的礼物,下令进攻吧!”速别额台目光炽炽地盯着散落在小河两旁的那些敖包,像狼一样舔着自己的嘴唇,他的脸上沾满了血污,使他的模样看起来异常狰狞。
哲别审视着钦察人的营寨,那是钦察人防御外敌修筑多年的工事,对骑兵来说是一道不可忽视的障碍。他正在犹豫,就听一旁的郎啸天急道:“将军不可!”
“安答有何高见?”
“咱们已经彻底击败了狂罕,就在这里收兵吧。”
“收兵?”速别额台瞪大了双眼,“你让将士们在这里收兵?那简直是要饿狼吐出口里的羊羔,小心这些怯薛军战士生生撕了你!”
郎啸天没有理会速别额台的威胁,转望哲别道:“哲别安答,钦察人虽败,但这里是他们的营地,这次他们守卫的是他们的妻儿老小,全军上下必将拼死决战。再瘦弱胆小的夹尾巴狗,一旦逃回家就敢和恶狼拼命。咱们现在若贸然进攻,就算最终取胜也会伤亡惨重,若不是情非得已,万万不可逼迫困兽一般的钦察残兵。”
哲别微微点了点头,“我也有这般担忧,但要将士们就这样收兵,会令部队锐气受挫。”
“是啊!”速别额台也不满地瞪了郎啸天一眼,“你是想激起将士们兵变吗?”
郎啸天还想说什么,却被哲别抬手阻止:“你们别吵了,咱们就照惯例吧。我这就派人给狂罕送信,让他投降并送来牛羊美酒犒劳咱们蒙古将士。”
“还得要他送来女人!”速别额台对哲别暧昧地笑了起来,“狂罕收下了将军的聘礼,现在该献上自己女儿了,最好再陪嫁一千名族中美女,也好让将士们与将军同乐。”
哲别哑然失笑,“我对这位钦察公主倒也很有兴趣,她的姐姐既然能嫁给俄罗斯实力最强的苏兹达尔公国的大公,想必是十分的美貌,妹妹的容貌肯定也不会差。”说到这他转头对一名随从吩咐,“去叫幕僚前来写信,让狂罕把女儿给我送来,外加五百头牛、一千只羊、五千匹战马,一千名女奴、马奶美酒各一百坛和金银财宝若干作为嫁妆,不然本将军就下令攻打他的营地,届时不留一个活口!”
郎啸天对这种把女人当成牲口来索取的举动十分反感,便劝道:“可以让狂罕多送来牛羊财宝,女奴就算了把,万一咱们条件太苛刻激怒狂罕,他会不惜一切与咱们拼死一搏。”
哲别呵呵大笑起来:“安答过虑了,以我多年的战场经验来看,狂罕已成惊弓之鸟,只要能保住他的性命和子民,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一千名女奴就改为五百吧,再少将士们会有意见了。”说完他转向那名随从,“就在此暂时歇马,让幕僚前来记录本将军口信,黄昏时我要收不到老婆和嫁妆,就会下令发起进攻。”
幕僚依照哲别口述拟好信件后,哲别又不放心地看了看,然后亲自动笔又加上了一条,这才把信交给随从,令他立刻给狂罕送去。
随从领令而去后,蒙古人在原地下马歇息,等候着狂罕的回信。没多久那名随从就从钦察人的营帐回来,对哲别汇报道:“狂罕答应了将军的要求,只求将军退兵。钦察人愿永远归附蒙古,望将军怜悯。”
“你转告他,收到东西咱们自然会退兵!”说完哲别对手下将士一挥手,“就在这里安下营帐,大军暂且休整两天。”
营帐很快就在离钦察人营地十多里外竖了起来,黄昏时分狂罕果然照着哲别开下的清单送来了女儿和嫁妆,军营中顿时响起阵阵欢呼和兴高采烈的蒙古歌谣。
郎啸天巡视着自己的营盘,耳听着一两声女人的啼哭夹杂在蒙古人的欢呼声中,显得尤为刺耳。他不禁感到一阵恶心,拒绝了不少蒙古兵将饮宴的邀请后,独自纵马回到自己帐篷。刚撩起门帘进去,就闻到帐篷中有一股陌生的幽香,正要动问,负责伺候他起居的蒙古亲兵布特迎上前,笑道:“将军,哲别将军给你送来了一件礼物。”
顺着蒙古少年所指望去,郎啸天总算看到帐篷一角缩着一个裹着绣袍的女人。他不由皱起眉头,“我不要女人,给我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