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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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今天两人却是屏退所有外人,在蒲家重门深锁,最近的人都在一箭之外,不怕有人偷听泄露机密,这样才可以畅露胸臆,将话说的更清楚明白。

“徐明达冒起之势很难再压住,”徐子威从容的道:“现在昌文侯府已经站在南安侯府一边,不光是齐王支持他。如果我们赵王府露出什么形迹,那么福州的文武官员都可以趁机攻讦,我父王在福建路经营十几年的局面,瞬间会岌岌可危。这般大局,我想蒲东主应该会想明白其中的要紧之处。”

蒲寿高微微冷笑,徐子威的话无非就是说赵王府更为要紧。

徐子先真的已经影响到赵王的布局,其明显是齐王扶植的一个势力,现在训练的一千六百武卒加牙将,已经成了福州城外的一个完全不受控制的武装集团。

城中的禁军五个军,赵王有信心能控制两个,还有两个牢牢控制在韩炳中手里,也就是林斗耀控制着。

其余两个军,一个受都指挥刘广泗控制,不偏不倚,刘广泗是老资格的都指挥,成宗年间对倭人的战事立功就不小,但他并不算齐王一脉,和齐王关系向来很远,赵王向来想把刘广泗拉过来,但一直也没有成功。

林斗耀当然也想控制这一军,只是刘广泗资历非常老,治军也严格,本身操守更是端方,想找理由把这个都指挥免职都不可能,刘广泗资格老,年龄却只五十多,只能等这个老将过了六十,找个老年精力不足的理由,赶走了再说。

其余的各城防营,捕盗营,江防营,或是厢军体系,掌握在安抚使司,或是赵王控制着,也有提刑司和福州府,泉州,漳州各地的地方官府直接掌控。

福建路禁军五个军,厢军如果全编在一起是十来个军,四万多人的驻守力量,在兵力上当然严重不足,所以处处捉襟见肘。

这是大事,徐子威说的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赵王揽权,暗中勾联将领,控制禁军和厢军各军各营,这时候正是紧要关头。

南安侯府确实是赵王和林斗耀控制福建的一个障碍,徐子先突然冒出来,等于是另辟一条新路,其部曲完全是自己一手挑选控制,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不管是安抚使司还是大都督府都对南安团练施加不了影响。

赵王对此当然是有不安,齐王这一手,算是另辟蹊径,原本在赵王府和安抚使司的双重挤压下,威望极高,战功显赫的齐王已经越来越难干涉政务,有了南安团练,等于是齐王在外多布了一颗子,赵王大生警惕之余,也是颇感无能为力。

“我父王所为,无非是天子嘱托。”徐子威知道眼下的这商人并不全然服气,赵王府和蒲家交往极为密切,赵王收纳贤才,广收党羽,仅凭赵王府自家的收入,哪能得够?

很多人以为是天子在暗中支持,这怎么可能?

天子富有四海,但内廷收入有常,都是从国库里一年拨付的二百万贯钱支持,天子钱不够使的时候只能拿内廷多年的积蓄出来顶。

蒲家是赵王在福建拉拢交结的盟友,对蒲家来说,一年拿给赵王的几十万贯无伤大雅,以赵王的身份,就是索贿也值得这些钱。

而对赵王来说,控制福建军政大权,这才是最为要紧的事。

蒲家现在的事情,不值得赵王出头露面,与福建路的文武官员公然破脸,这一层的意思,徐子威没有明说,但蒲寿高无论如何不能不懂。

“赵王殿下这般做法,究竟的目标是什么?”蒲寿高并不愤怒,反而闲话一般的,问起徐子威赵王府做法的原因所在。

“天子感于地方政出多门,威权不行,财赋分散,兵权不一。”徐子威答说道:“祖制是因时而制,现在也到了该改一改的时候了。”

“我明白了。”蒲寿高一脸深沉,点一点头,目光沉毅的道:“既然这样,我不便坏赵王殿下的大事。但徐子先在南安开团练捐,这个事赵王殿下劝我忍耐,应该是等酌金之事。岂料此人派的吴时中十分狡诈,在京师借我蒲家金店的名义过了这一关。再耽下去,怕是此人羽翼大成,团练成了气候,到时候,想拿掉都是难了。”

徐子威道:“徐明达按说是我的从堂兄弟,不过向来未做成一路。其人冒起之后,我那没出息的六弟也被他压下去了,我父王大为震怒,一时也找不到办法。既然他惹到蒲家头上,我们当然不会护着他,虽然王府不会派出牙将,但能帮手的,还是会尽量帮手。”

这就是说,在官面上赵王会有所动作,尽量配合蒲家行动。

蒲寿高点点头,继续说道:“徐子先办团练收捐,犹能再容他几天。但又要在南安等镇开钱庄,这是与我蒲家公然对着干,却是容他不得了。”

徐子威不愿听这些细事,只是道:“除恶务尽,蒲家如果要动手,就一定要做的漂亮,不要留下首尾,叫人抓着把柄。”

蒲寿高展颜一笑,说道:“请上复赵王殿下,请他放心,蒲家出手,向来是不留后患。等除了徐子先,我亲到赵王府拜会殿下,以此子首级,以为赵王殿下五十寿辰贺。”

“这倒也不必了。”徐子威面色凝重的道:“明达好歹是我父王堂侄,见了只怕伤心。”

……

“伤心我当然不会伤心。”赵王在内书房听了儿子的禀报,倒是面色如常,未见什么特殊的情形,只是对徐子威道:“蒲家的事,叫你去接洽,现在你明白了吧?”

“儿子明白了。”徐子威精神一振,说道:“没想到我们福州城里,居然养着这样的鬼。”

“你明白就好。”赵王颇为欣慰的道:“我还怕你糊涂,以为蒲家和我们一条心。”

“儿子不会糊涂到这种地步。”徐子威道:“蒲家财可通神,富可敌国。看蒲寿高的意思,还养着部曲私兵,缓急可用,杀人越货不在话下,一千多人的团练他们也敢动手。”

“他和你说这些,又不必强求我们的帮助就会动手,也是借机向我们展示实力了。”赵王闭一下眼,又霍然睁开,盯着儿子道:“大魏现在强敌在侧,朝堂动荡不稳,左相韩钟和大参刘知远,迟早要闹出事来。官家现在想做的一则是稳住朝堂,涮新朝廷吏治,二来是整顿地方,把地方实权尽归中枢,这两步棋不仅要走,还不能乱。蒲寿高小人心思,以为我不答应他一起出手是害怕什么,真是可笑。商人毕竟是商人,军国大事,他们懂得些什么。”

“既然如此。”徐子威道:“为什么不勒令蒲家不得擅动,以免惊扰福建地方?”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赵王道:“我们隐忍,旁人会以为我们不过如此。明达崛起,看似很快,也很突兀,其实观其踪迹,处处不离齐王身影。若是再这样下去,人人都以为只要巴结上齐王,福建地方尽可以为所欲为,是何道理?这是一层。第二层,明达这孩子,此前我看着寻常,也就没有在他身上下过什么功夫。不料风云突变,现在他崛起之势难挡,已经是齐王夹袋里的人物,咱们想拉,得下几倍功夫。明达没准心里有过期许,指望我来拉他,然后把我拒绝,出一口当年的恶气,这事我岂能叫他遂愿?不仅不会拉他,还得尽快把他打下去才是!”

第九十九章 请缨

赵王的话,也算是久历地方世事,不再是一无所知的皇子,亲王所说的话了。

确实如此,赵王在此之前对南安侯府一无所助,坐视侯府困窘,如果说徐应宾在,赵王不理还情有可原,徐应宾死后,南安侯府只有徐子先和小妹两个,赵王好歹是亲堂叔,不闻不问,道理情理上都说不过去了。

然而赵王自有他的想法,只是当时万没想到,看起来庸庸碌碌,毫无才干的徐子先,怎么会在半年之内,做到如眼下这种局面出来?

赵王自不会纡尊降贵给徐子先出气的机会,所以几次徐子先冒起,赵王府毫无动静。

除了旧怨之外,就是徐子先武能威胁徐子威,文将徐子文压在其下,这对赵王来说,也是相当难堪的一件事情了。

再加上徐子先的出现,影响到了福建路的军政平衡,蒲寿高因为家族利益受损,决计出手,赵王当然不会拦他。但以亲王之尊,暗中派人违法犯禁且不说,针对的还是自家堂侄,这个名声传出去太坏,会到影响大局的地步,所以赵王无论如何也不会牵扯在这件事上。

徐子威道:“明达在南安有一千六七百人,听说练的不坏,是按精兵的样子在练。蒲家是不是真的能成功?”

“练兵哪有这么快?”赵王自认军政之道是大魏顶尖,当下颇为内行的道:“入营当兵,先磨野性,服以军法,然后甲坚兵利,这才是第一步。其次要屡经战阵,见过血,手上有人命的,才敢称是精锐。若要是百胜雄师,则甲坚兵利,久历战阵,还得有名将统带,这是第三步。南安的团练,第一步都没有走完,他们的兵器粗陋,也没有什么甲胄,甲坚兵利都称不上。至于第二步,第三步,更是遥遥无期。”

徐子威若有所悟,怪不得王府的护卫中有几位是在荆湖南路和云南路杀过生苗和西南夷的悍将,刚刚出名就被赵王网罗了过来,而护卫之中,不管是海盗,山匪,禁军和厢军出身,大致都是杀过人,见过血的悍将。

这样的几百人的护卫,放出来掌兵,几个月时间就能带出一支几万人的强军,横扫整个福建乃至南方,怕是都不在话下。

父亲用心也是深远,为了远在深宫的大哥,真的是做到了极致。

隐隐间,徐子威也是感觉有些嫉妒起来。

“我之后,这些都是你的。”赵王看了看徐子威,说道:“你一向重武,武艺也过的去,能镇服那些强梁悍将,等你年后去了京师为羽林郎卫,一定要交结宫中和讲武堂中擅武知兵的大将之才,你兄长为汉文帝,你就是梁王,兄弟同心,其利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