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仍然是三人一列,骑兵们还是排列整齐,没有多余的动作,当然也没有人左顾右盼,更没有人说话。
这是一支沉默着的军队,一种诡异的压力笼罩在福州府城内外,城头上的大员们被震慑至失声,城下的禁军和厢军们,更是张皇失措,不知道如何反应是好。
“南安团练骑兵都指挥张虎臣,奉南安侯世子,南安团练守捉使徐子先之令,前来府城通传匪盗犯境事宜。”
张虎臣单骑策马向前,他的骑术相当精湛,提速之后单骑至府城东门下,于两都骑兵和众多厢军禁军之前飞驰而过,面对如林长弓硬弩和长矟,丝毫不惧,至城门下停住战马,仰面向上喊话。
“南安团练?”
“真的是南安团练?”
“团练会有如此精锐的骑兵?”
林斗耀的脸色一瞬间变的极为难看,这一都骑兵肯定不是属厢军或禁军序列,福建路任何一个军的厢军或禁军他都十分清楚和了解,有的禁军营伍训练还算严格,但也没有这般精良的骑兵,有的禁军中骑兵纯粹是摆样子的样子货,打探一下消息还行,给将领当仪从也可以,想如眼前这一都骑兵这般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精兵不是摆样子就能摆出来的,但连样子也不能摆的就肯定不是精锐。
眼前的这一都骑兵,那种整齐划一的军姿,严整肃穆的气势,不用怀疑,必定是骑兵中的精锐,林斗耀在北方时,可以看到河北与河东各种的禁军骑兵有这样的气势,在福建路,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骑兵!
居然是南安团练,南安团练居然练出了这种档次,这种水准的骑兵?
这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事,而林斗耀更担心的就是其余的衍生发展,南安团练把这样精锐的骑兵派到府城之下,这说明了什么?
蒲家几千人的队伍失败了?这样荒唐的事,真的有可能发生?
林斗耀感觉胸口发闷,喉头有些发甜,差点就要吐出一口鲜血来!
“贼寇约四千人犯南安,水口,谷口。世子团练使徐子先率精骑荡平水口与谷口之敌,回首东向,与团练步卒合力击溃贼寇主力,逃走贼寇不到五百人,俘虏近两千人,斩首一千级以上。”张虎臣神采奕奕的道:“世子怕侯官有强敌,伤我福建百姓,故命下官率骑兵都紧急出征。下官至侯府县外,发觉呼喊声不足百人,且在江心船上,不过纵火纳喊,为疑兵之计。下官率部于江边放箭,驱散贼众至江上逃散,我部骑兵不能追赶,又恐府城这里惊慌,特率部急赴前来,今告知安抚使并齐王,赵王各位殿下,此夜来犯之贼,已经全数被歼灭,福州,安然无事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尽在不言
“好,太好了!”
不知道是哪个士绅率先叫好,接着城头上暴发出剧烈的叫好声。
不管是对徐子先有什么不满,最少没有生死大仇的人,也是情不自禁的叫起好来。
城头上的公侯官绅都是身家充盈,改朝换代或乱世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能保太平无事,福州无事,谁能做到这一点,就能得到他们的拥戴。
齐王的威望和受到的尊敬,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这种心态。
有齐王在,人们就感觉心安,感觉福建路无事,福州无事。
徐子先肯定不够这个份量,不管是爵位,资历,还有曾经掌握的实力。但徐子先明显也是在往这条路上走。
以少年世子的身份,区区南安团练,原本不被人看在眼里的实力,居然能做到眼下这种地步,委实令人感觉惊诧莫名!
如果不是眼前有这么一都骑兵静静矗立在眼前,怕是城头上的大人物们,绝对不会相信张虎臣的话说的是事实。
韩炳中也是恨的几欲吐血,徐子先,又是徐子先,这个后生就真的这么厉害?此人崛起之后,不仅仅是给蒲家和韩炳中带来麻烦,现在更是撬动了整个福建路的权力体系,有南安团练在手,等于禁军一个军还强的实力,以后谁还能轻易的动他?
“贼众未必有这么多……多半是乌合之众。”韩炳中忍不住恨恨说了一句,接着就后悔失言,四周的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过来,林斗耀更是后悔,自己怎么和这种蠢货结盟?
城下的骑兵都头说的相当清楚,俘虏近两千人,斩首都过千级了,这几千人的数字怎么可能是假的?
按照惯例,福建路上报时可以多虚报一些数字,除了斩首数和俘虏不变化,来犯的贼寇最好说是海盗,把人数夸张成过万人,这样大家都可以获得相当丰厚的军功。
如果打了败仗,当然是隐瞒来犯海盗的规模和损失,如果丢失城池,那就人人有罪,象这种打了大胜仗之后的战果,当然是能多夸张就可以多夸张。
所以说韩炳中蠢的无可救药……所有人都巴望着在这样的平盗的大军功里分一杯羹,连林斗耀也不会拒绝,事已至此,徐子先既然压不住了,还不如借着平盗的东风,给自己好好涂抹上一层光彩,眼下的军功都是说起来相当嘴响的功劳。
林斗耀把目光瞟向齐王,眼前这位亲王真的是目光如炬,徐子先还是一个平庸宗室少年的时候,这位殿下是怎么瞧的出来,此子非池中之物?
人群之中,蒲寿高的神情最为尴尬。
他的地位次于林斗耀和韩炳中等人,当然也在齐王赵王等公侯之下,但论实际的权势地位财富,福州府能压住他的人也是寥寥无已。
眼下的事,明眼人都知道是蒲家弄的鬼,如果今晚的大事成功,蒲家的地位将会扶摇直上,大魏已经是乱世,蒲家是巨富,再有搅动福建地方军政的潜藏武力,其地位已经不下于两家亲王和安抚使林斗耀。
蒲家这一次当然也是势在必得。
团练捐只是小钱,但蒲家不会容忍有人动自己的利益,更是要在色目商人群体中维持自家的强势形象。
当然同时也是一种试探。
如果在大魏盛时,借蒲寿高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行事。
大魏盛时,在福建路有十几个军的禁军,数十个军的厢军,驻军人数超过十万,还有极为庞大的水师,实力碾压海上一切势力。
蒲家那时只能战战兢兢的在大魏伏低做小,不敢高声,只是在大魏规则之下赚钱发财的夷商。借着大魏为了发展贸易,厚待外来商人的政策大发其财而已。
也就是到了如今的时势,眼看着大魏内乱不止,外患频频,内**困,局面有失控之势,蒲家却是按捺不住,出头试探一下福建路的深浅。
可以说,对付徐子先只是一个由头,一个借口,最要紧的目标并不是徐子先,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这一次,蒲家却是撞了一个头破血流,蒲寿高内心惊疑不定,他委实不明白,三千多人其中有一半以上有江湖豪客,是积年的土匪,杆子,马贼,刀客,还有蒲家养在暗处多年的牙将,具甲多,兵器精,人数还比团练多一倍还多,怎么就打成了眼下这种惨败的局面?
蒲寿高不敢相信,却又和林斗耀等人一样,不得不信。
四周那些惊奇,诧异,甚至是鄙视的眼光令蒲寿高相当的气闷,他只能不顾风度的离去,虽然这样看起来相当的心虚和鬼祟,可是在这种时候,蒲寿高也实在没有脸面再留在城头上。
蒲寿高倒是不担心自己的事会败露,事前已经打点过赵王在内的几乎所有的福建路的文武官员,也就是郑里奇,杨世伟和齐王寥寥几个人没有涉及此事。
一旦事情败露,几乎整个福建路的文武官员要被一扫而空,朝廷都难下这种决心。
况且这事做的相当隐秘,外头养的人和蒲家没有直接联络,都是林凤山等人在其中充当桥梁,蒲寿臣那蠢货到是在江上,可是蒲寿高不相信蒲寿臣敢亲临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