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2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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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兩者不同。”徐子先道:“馬政之事,是本朝向來的短處,若能彌補當然還是要彌補,而且投入不大,說難聽點,朝廷隻是給了我一方官印,一紙告身,事情還是要我自己來做,所謂惠而不費。而世子所求之事,我上一百道劄子也是無用,朝廷今年欲北伐,錢糧兵穀隻會向北方聚集,不會有絲毫到南方。若要改變,除非蒲行風率諸盜十萬眾入侵兩廣,福建,侵州陷府,意欲搶奪大魏江山,這樣的話,可能坐在九重之上的那位會改變想法……蒲行風會這麽做麽?”

“他暫且沒有這個野心,”羅方伯苦笑道:“現在蒲行風和天方人合作,在莫臥兒一帶海麵上與泰西諸國艦船交戰,少部份力量在支持滿刺加侵掠三佛齊與鄙國,對大魏,可能最多也就是騷擾搶掠,不太可能上陸與大國爭雄。”

“這就是了。”徐子先道:“大魏朝廷也是看出來這一點,所以最多同意對海上諸盜招安,但求無事。沿海的一點騷擾,最多是影響大魏的海外貿易,這才是叫朝廷頭疼之事,若說對沿海百姓的傷害,朝廷可是渾然沒放在心上。”

徐子先的語氣異常冷峻,這也是他對當今天子最不滿的地方!

大魏立國的根本是什麽,為什麽天子被百姓稱為官家?這個國家,這個朝堂,是集眾人之力聚沙成塔,是要庇護其治下的百姓,而不是奉某一家一姓稱孤道寡享盡威福。若不能庇護百姓,而反魚肉百姓,強如秦漢又如何?

大魏太祖開國之後,諸多帝王對百姓親厚仁和,仁宗皇帝在時,感於西苑麵積不大,想擴大宮苑麵積,但西苑附近的百姓不願搬遷,朝廷賠錢也不願搬,仁宗無可奈何之下,隻能放棄擴充宮宛的打算。

文宗時,曾有拐子在京師為禍,拐賣的當然多是百姓家的子女,天子卻操心這等小事,嚴令京師諸多衙門嚴查此事,最終將這拐子集團一網打盡,不分主從,一律下令或斬或絞,令得天下人交口稱頌。

武宗被人稱為荒唐,但其北上抗虜,是感於北虜犯邊,造成了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是以連年備邊,將北虜打擊的在幾十年內不敢再犯邊。

就算是庸碌的成宗時,曾有百姓上元節時丟失了一頭豬,居然跑到麗正門外敲登聞鼓,天子也並未惱怒,下令從封樁庫裏出錢賠了一頭豬給那漢子,也並未惱怒將其治罪。

當今天子,說是勤政,孜孜於大魏中興的大政,卻是忘了大魏立國的根本,北方各處的兵禍,天災,造成的人間慘劇,天子不聞不問。

荊湖兩路賦稅沉重,群盜聚集,以致民不聊生,天子亦沒有減免賦稅的打算。

東南一帶,海盜為禍,天子為了北方的戰事,對東南的威脅和安全也完全不放在心上,放在其心上的隻有福建路每年要上交的賦稅。

對很多根本之事,賑災,水利,道路,橋梁諸務,天子都視為“不急之務”,總是幻想著等打敗東胡之後,從容施為。

其實是其稟賦裏較為涼薄,另外就是在親王府邸中長成少年才進宮,接受的並不是帝王的係統教育,先天就有缺失的原故。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合作

羅方伯亦有所感,但他的身份有顧忌,卻是不能如徐子先那般直言不諱,當下幹笑一聲,扯開話題道:“在下此來,也不是想要君侯上奏,隻是要問君侯一些事。”

徐子先道:“請說。”

“君侯有意經營東藩?”

這個話,怕也就是羅方伯這種久居海外,對海島經營十分上心的大勢力的執掌者才會問,別的人,哪怕是齊王,林鬥耀,或是陳篤敬,怕是都沒有人往這方麵去想。

要知道大魏經營東藩已經超過二百年了,從荒蕪無人煙,隻有土著山民的大島,到現在也不過隻有十餘個寨子,萬餘居民,其規模還不如福州城外的大鎮。

以南安鎮來說,鎮上就有百家商行,數百家店鋪,鎮上居民就已經過萬人,加上附屬於鎮子的過百村莊,南安一鎮就有好幾萬居民。

水口,穀口,俱是這樣繁榮的大鎮。

東藩沒有商行,隻有寥寥的一些小店鋪,也沒有成規模的貿易,隻有海船在那裏補充食水,因為有澎湖在,去補充食水的船隻都不算多,隻有隔一段時間有船隻去收豆子,收皮毛,收沙金,這也是東藩僅有的特產了。

也怪不得任東藩防禦使的陳篤中叫苦連天,這樣的大島說是以軍州格局,其實還不如福州一鎮,荒涼之至,在那裏當官,真的是形同流放。

這樣的島,二百多年沒開發起來,徐子先卻有意在這島上做一番事業,正常人來說,當然是難以想象之事。

便是李儀,秦東陽等人,至此時才知道徐子先竟然有意開發東藩,眾人都略微吃驚,但以他們對徐子先無條件的信任,卻是無有人出聲質疑。

孔和都是強忍住了,在他看來在東藩種棉花,放馬都可以,如果投入重注開發,那就是將銅 錢往海裏扔了,這當然是要出言反對的事情。

但有外人在場,孔和現在也不比當初,總算知道要給徐子先留麵子,換了去年的孔和,怕是已經站起來噴徐子先一臉唾沫了。

徐子先也有此擔心,頗為心虛的看一眼不遠處的孔和,見孔和板著臉不語,這才對羅方伯道:“世子猜的有些道理,我是有意東藩。”

徐子先看看要暴走的孔和,做了一個手式,說道:“蒲行風一旦騰出手來,壓服三佛齊和蘭芳,怕就有意在大魏沿海如法炮製。東藩島地理極為重要,其距福州不過四百餘裏,順風順水兩天可至,大股海盜至東藩,東藩諸寨是擋不住的,萬餘居民可以向海盜提供食水,其在東藩,澎湖也不可保,若是這樣經營,福建這東南半壁永無寧日。哪怕是為了朝廷,我也非要在東藩做一些事,立下基業來。”

羅方伯讚道:“君侯先中真是大有丘壑,某不及也。”

徐子先道:“當然要緊的還是南安侯府自己的發展……福州人煙稠密,沿海又是人多地少,想在這裏做一番事業太難了。東藩荒蕪,荒蕪也有荒蕪的好處,無人想去爭,而朝廷因為養馬諸事,又將我的六千戶實封在東藩,豈不是上天賜與?天與不取,反受其吝,以南安侯府本身的利益來說,東藩開發出來,對侯府也是大有利之事,我當然確實有意於此。”

徐子先又看向羅方伯,說道:“不知世子怎麽推斷出來的?”

“旁人隻說君侯有意去開荒種棉。”羅方伯笑道:“我卻從君候花費重金,不斷修複艦船,安裝勁弩於其上,而發覺君侯不光是要去種棉,於水師這般重視,自然是要經營海外事業,所以擅自推斷,還請君侯莫怪。”

徐子先苦笑一聲,這等事既然要做了,當然是瞞不過人的,他希望的是東藩那裏已經形成了格局之後再承認此事,哪怕親如昌文侯府,在這個時候也是不提為妙。

畢竟兩家要合作,徐子先卻是將東藩先納入囊中,有這樣的打算,叫陳篤敬,陳篤光,陳篤中等人知道了,怕未必會高興。

姻親是姻親,盟友是盟友,利益歸利益,這一點來說,越是世家大族,卻是能分的清楚明白。

“既然君侯真的有意在海外發展,那麽在下也直言了。”羅方伯正色道:“蘭芳願助君侯一臂之力。”

蘭芳的計劃,便是提供船隻建築的技術,人員,還可以提供一些水手和老資格的船長等等,資金方麵,羅方伯坦言他也無法提供太多,但在早期時可以借給徐子先數十萬貫的啟動資金,不過羅方伯也是坦言,一支水師少說要幾百萬貫千萬貫才能成型,蘭芳能給的資金幫助還是相當有限。

至於開發東藩,蘭芳不會插手,但以後蘭芳的商船可以經由東藩貿易,算是對徐子先另一種層麵的支持。

福建路軍政之上,蘭芳沒有辦法給太多支持,替徐子先搖旗呐喊幾聲,以蘭芳之危,增加徐子先布局海外的力量,不受朝廷製約,這大約是可以辦的到的事情。

除此之外,也就沒有太多可支持的地方了。

李儀和孔和,秦東陽,方少群等人都沒有什麽表示。

這等合作的大事,對方出聲的是羅方伯,別的人都未開口,南安方麵,當然也隻能是徐子先一個人考慮和應答。

當麵拋出條件,提出結盟,這也是羅方伯對徐子先的一個考驗,南安這裏冒起太快,羅方伯要看看徐子先本人成色如何,這一大片基業,是徐子先自己的能力,還是依靠其父祖留下來的班底。

這其實也是一個外來人的誤會,如果是福州本地人會知道,除了一個李儀外,老南安侯可謂是一窮二白,沒有給徐子先任何的幫助。

就算是李儀,如果不是徐子先自己的努力,怕是也早就離開了。

“蘭芳對我支持的力度不算太大啊。”徐子先用開玩笑的口吻道:“看這力度,就象是布一顆閑棋,能有用最好,沒用損失也不太大。”

羅方伯略顯尷尬,他們私下討論時,倒是真的用過這樣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