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3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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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凭心而论,赵王对齐王没有多大怨恨,都是宗室亲王,赵王虽然苦于被齐王压制这么多年而动弹不得,但齐王在资历和能力上也得到了赵王的认可,不管怎样,也是大魏一方基石……但就算没有徐子先这事,赵王也等不了太久了。

天子的声望越来越低,朝争越来越复杂和尖锐,赵王已经无法再等待下去了。

除齐王是第一步,下一步是换一个听话的安抚使和制置使,包括提刑使和巡按使,也包括福州知府这样的要职。

禁军,厢军,地方军政大员,全换过一遍,一两年时间也够了。

整个福建路等若是赵王家的私产,也是天子缓急时可依靠的后盾。

这个计划,当然要天子的全力配合,对一路官府官员的更换更是要天子用全力压制两府,最终完成更迭交换。

事实上赵王也是做到了,在燕京失陷各地一团混乱时,福建路由于赵王一家独大,几乎没有任何内争,加上财力物资充裕,迅速扩军到三十万人,如果赵王和徐子威不是无能到极致的废物,在东胡进入福建路的那近两年的时间里,完全能北上到独石关,把浙西和荆湖北路,南路,两广,云贵,全部纳入囊中,两年内扩军到百万,对这些大魏的核心区域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六公子虽然操切孟浪了些……”李谷放下茶碗,劝说道:“但其实也没有太大差别,齐王殿下还是中毒很深,从现在的反应来看,其就算一时解毒,也很难出头视事了。”

事实就是如此,如果齐王还能挟弓上马,他此时一定率牙将,召集忠于自己的禁军和厢军,以毒害亲王的罪名直接驾临第一军,逮捕刘广泗,或是当场将其斩杀,有的时候,法律和秩序只是在强权者的决心之下的遮羞布,需要的时候用来遮挡,不需要的时候,或是有必要的时候,完全就能一把将其扯下来!

掌握军队,就是为了最关键的时候,在京师都已经发生了大参和左相相攻相杀的惨案,在福州,以亲王之尊斩杀一个禁军的都统制,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齐王若能如此行事,则在福建路和福州仍然是以其为尊,赵王再次失利,形象和实权会再次下跌……这一次收买刘广泗,除了未来的厢都指挥使这样的管军重任相许之外,赵王直接给的现钱就是三十万贯,用来买通刘广泗和其麾下的将校,若是被齐王粉碎刘广泗集团,赵王的损失可是不小。

就算以王府的收入和库藏,一次几十万贯的损失,仍然会使赵王大感心痛的。

“你说的有理。”赵王脸色回转了一些,但还是冷哼一声,恨恨的看了徐子文一眼,说道:“从明天开始,你给我在书房好好读几个月的书,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你出院子半步,你那个雅集,已经吸引不到什么真正有用的人才,魏家的那个魏燕客,现在成了进士,分到澎湖当县令,原澎湖令陈正宾调任兴化军任宣抚副使,魏家的,陈家的,福州象样的青年才俊,还有几个到你的雅集来?停了罢!”

徐子文浑身都在颤抖着,人站了起来之后身形似乎都不稳了。

从天子骄子到如今这人憎狗嫌的地步,似乎也没有几个瞬间?

“去吧,不要耽搁我和李先生议事!”赵王看向儿子的眼神,只有嫌恶与冷酷,他便是这种性格,有用的,加上是自己儿子,自然是百般扶持和包容,没用的讨嫌的废物,哪怕是自己儿子,也是瞬间就弃之如敝履。

徐子文只能咬牙离去,待他离开之后,赵王对李谷道:“真真是叫人没奈何。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今天也要将他打杀了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在世上做什么?偏生是自己儿子!叫人气的牙齿痒痒,也是拿他没有办法。”

“殿下还是太急切了……”李谷微笑道:“其实六公子仰慕那陈文珺,因此有所疏漏,这是少年人常态,算不得什么。况且,依在下判定,齐王此时最好的结果也是卧床不起,我们又何需担心?”

“接下来当如何?”

“殿下听说齐王被毒,大怒之下令驻防厢军封锁城门,福州城实行宵禁,这是一个绝好的借口,城外数处,加上城中驻军兵马,殿下最少要调十来个营的禁军和厢军,在福州实施一次预演,三万兵马将府城控制了,然后殿下亲临齐王府探病……”

“你的意思,我一过去,齐王激动之下,毒发身亡了?”

“这是天意。”李谷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笑着道:“二王相见,执手问讯,齐王感动之下心神激荡,乃至毒发入心,因此不救……”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变化

赵王迟疑不决,说道:“先生应该知道,现在我府中三百多牙将,府外刘广泗,赵致元,林知恩三个禁军将领,还有六个营的厢军统制都在等着?”

“知道。”李谷回过神来,正色道:“这等大事,在下岂能拿来开玩笑?现在这局面,殿下的上策就是如在下所言,可以在最短时间内真正控制住福州府,甚至,可以借机剿杀还留在城中的南安侯徐子先!”

这一下赵王是真的动了心,灯影之下,脸上神色阴暗不明,阴晴难辩。

如果说赵王的身份,能有什么叫他头疼的事,除了身份和自己相当,实力声望在自己之上的齐王叫他头疼之外,徐子先就是最叫他头疼的一个了。

“殿下,有大事。”

一个王府武官几乎是踉跄着跑进来,神色慌张到整张脸都扭曲了。

“出了何事?”赵王虽然也是心一沉,但好歹还算镇定,喝斥道:“瞧瞧你什么样子?”

“小的有罪。”赵王向来信奉要以严治军,所以家中军法相当严苛,甚至苛刻到不近人情的地步,这也使得赵王府的部将相当畏威,但做事都是谨慎小心,谁也不愿承担责任。

就如徐子文下令厮杀,没有人愿意听令执行,那样的情形在赵王府太常见了。

半跪请罪后,武官抱拳禀报道:“起更前后,齐王府突然正门大开,几百牙将和闻讯赶过来的禁军,厢军将领有过千人,簇拥着齐王坐肩舆从王府出来,火把打了几百支,将齐王殿下映照的十分明显,沿途有好几万百姓看的相当真切,很多人上前作揖,给齐王行礼,齐王微笑还礼,然后一路到了提刑使司。”

赵王的心几乎要沉到谷底,两眼也是几乎要喷出火来。

李谷则面如沉水,看似冷静,其实两眼也是显露出慌乱之色。

原本以为齐王就是不死也没有办法起床,但现实很快狠狠抽了李谷一耳光。

“去提刑使司……”李谷大脑紧张的思索着,他的话关系到他的生死,对赵王来说更是关系到这十多年的布局,如果对李谷失望,李谷一死了之就算是下场不错了……不连累家人就好。

李谷急切之间脑海中灵光一闪,赶紧说道:“如果齐王要撕破脸,必定会点齐所有兵马,然后赶赴安抚使司,纠合林斗耀,传郑里奇,杨世伟,然后率众官至第一军,收拢兵马,全城戒严,追查刘广泗的下落,然后,不管刘广泗是不是在赵王府,他都会亲赴王府逼咱们交人,然后一不小心起了冲突,使将士失手杀伤了殿下……这才是最好的办法。现在他去提刑使司,无非就是说自己中毒,请提刑司彻查……这是给咱们发信号,这件事,不算到刘广泗头上,算是疑案,既然是疑案,没有凶嫌,自然也谈不上逮拿刘广泗……”

李谷满头大汗,神色间却是相当轻松,他轻笑摇头,说道:“齐王殿下向来有些迂腐,但万万没想到迂腐到如此地步……咱们已经要他性命了,他还是考虑到以大局为重……在下不知道是要敬佩,还是鄙夷?”

“敬佩吧。”赵王神色复杂,缓缓坐回椅子,说道:“齐王这是要和我们做交易,他是尽量想不叫我一家独大,或是林斗耀占了便宜,所以他不找林斗耀联手来和我拼命,这才是最要紧的原因……”

不管怎样,赵王还是理解和体悟到了齐王的用心。

齐王怎么爱民,怎么仁德,骨子里还是一个宗室,是太祖皇帝的后人,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期,如果因为愤怒,和赵王拼个鱼死网破,而齐王显然也是活不久了,最后留下巨大的权力真空,怎么填补?

靠那几个国公,十来家宗族侯爵?

这岂不是笑话么?

从江陵调宗室亲王过来,在福建没有根基,一切从头开始,怎么和掌握了福建路军政大权的林斗耀斗?

两府肯定也是支持安抚使,而不是让宗室坐大。

宗室的权力和地位,一直也是一种博奕,微妙而平衡,整个大魏,除了京师有天子坐镇之外,宗室拥有一定实权和地位的,无非就是江陵和福州两处。

这是大魏行之二百多年的国策,能被放在江陵和福州的安抚使,身上的任务就是要做好平衡,尽量打压宗室,侵削宗室的权力,限制宗室获得更多的财富,使得地方尽量保持平衡和安稳。

在此前的二百多年间,安抚使一直都做的很好,朝廷也是尽量选派最有能力的安抚使往福州或江陵。